出了邮电局,三个人抱成了团。啊!有钱了,富人了,钱是英雄酒是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是命运,命运就是钱,钱财命运两相连,有钱就是老大,有钱就能改变人的命运。光虎带他俩先去了百货大楼,买了一只带拉链的小皮包背在身上,把钱放进皮包里,又买了两盒大红叶的香烟,给一块疤一包,两个打火机,给一块疤一只。站在一边的一枝花鼓起嘴说:“虎哥,我就没有了?”光虎叼着烟,一块疤立即给他点上火。光虎吐着烟雾说:“那你就选一件吧。”一枝花选了一小盒擦脸的香脂,只有五毛钱。光虎笑了,说:“嗨,太小气,再选件大东西吧。”一枝花高兴死了,大胆地选了一件胸口开衩的花褂子,十五块八。光虎付了款。
三人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一块疤说:“虎哥,下一步怎么走?”光虎胸有成竹地说:“别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天要晚了,我们先住下来,晚上再合计合计,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那夫妻俩连连点头,一切听虎哥的。
他们来到最高级的江城饭店,到服务台上登记,女服务员说:“有介绍信吗?”光虎说:“有,在包里,不好翻。”便转身躲在墙边,拿出一张已盖好大队公章的便笺写上几个字,重新来到服务台递过去,说:“他俩是夫妻,就住一个房间。”服务员说:“那不行,有介绍信还要结婚证的,不然晚上公安局查房怎么办?”可一块疤没带结婚证。光虎说:“这样吧,开两个房间,一个房间住两男的,一个房间住女的。”女服务员说:“那行。每个房间两个床位,每个床位五块钱。”光虎伸手拿出两张十块的往桌上一拍,心想,费了半天的口舌,也只是二十块钱的事情。
衣是人的脸,钱是人的胆,钱财在手上,酒肉在嘴边。晚上,三人在后面食堂要了一个火锅,炒了三个菜,三人坐下来喝着酒,一枝花酒量还不小,她在房间里换上新买的花褂子,真的好体面哟。大厅里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都是些云南的老虎,内蒙的骆驼,谁也不认识谁,可那么多人都把眼盯着一枝花,漂亮的女人又给男人撑了面子,两个男人是昂着头大口吃菜,大杯喝酒。
光虎表面喝酒,心里装着事。他发现隔壁桌上两男两女可能是两对夫妻,其中那个大胖子男的说着广州怎么怎么的挣钱。他听出了门道,就过去撒了一支烟,那胖子立即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火,光虎看到那打火机打得叮当响,想到刚才在百货大楼见过,要一百多块,就说:“这位老板真是生意上人,你的打火机就是不一般。”胖子笑笑说:“是生意人都知道,这打火机在广州只有十几块。”光虎一惊,可还是平静地接上话:“是啊,我知道,我的手表在广东也是不值钱的。”胖子把他当着也是生意场上人,双方谈了很多生意上的话。一枝花也很机灵,过来每人敬了一杯酒,还说了今后生意场上要互相关照的话,两桌人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
回到房间,光虎说,我们的款子就是从惠州寄来的,我晓得地址。三人反复商量,决定明天一早下惠州搭一脚,摸摸行情再下广州。
肖光虎一觉睡醒,拉亮电灯吓了一大跳,房里怎么来了一个女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枝花昨晚上没回房间里住,同一块疤睡在一张床上,好在两人都没有脱衣服。扭得像麻花样的紧紧抱在一起。想到昨晚公安局没来查房,不然的话,不仅查出了男女关系,更重要的是小包里有整扎的票子,加上我们都是在公安局挂上号的人,心里打了个冷颤。他不晓得现在什么时候了,抬腕看了看手表,才十二点?这才想起昨晚光顾着讲话,忘了上劲,表停了。他把表从手腕上退下来,看看窗外的天色已发白,大约是早上五点钟了,就把表指针拨到五点上紧了发条,重新戴在手上。他点着了一支烟,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想叫醒他们夫妻俩到车站买票,只能先到九江再转车。可看他们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他靠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烟,望着这对甜蜜的小夫妻,想到自己的老婆白玉兰,现在要出远门,下广州,做大生意,挣大钱了,可白玉兰怎么办?能让她还在家里捏泥团子吗?那么体面的姑娘,好衣裳穿起来,一枝花也比不了她。可惜在泥巴里抠了两年真有点不成样子了。想到自己在农场呆了几年,她就在家守了几年,我回来低人一等她没考虑,一无所有的结婚,她也不讲究,这两年我不下地干活,她心里有气可嘴上很少讲。有哪个老婆能做到这样呢?就讲每次吵嘴,还不是家里穷嘛,荷包里不听分角子响,家里没见米下锅,而每次吵嘴都是我不对呀。这么好的老婆,按讲我应该挣钱养活她,可却是她挣钱养着我。想到这些心里很难过。唉,这鞋子夹脚不夹脚,只有脚知道,老婆受用不受用,只有自己晓得啊。
他吸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想完过去的生活又想眼下的脚步。马上要出门做生意了,生意场上是战场,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怎么行。眼前的这一对夫妻只能是朋友,朋友同老婆又是两码事。昨晚酒桌上遇到的那两男两女,女的是姑娘和嫂子,男的是姑爷和大舅子,那可是铁杆子一家人。做生意要心往一处想,扭成一股劲才能挣大钱。打架要靠亲兄弟,打仗要靠父子兵嘛。要是把玉兰圈进来,那我们也是两对夫妻,虽然没有他们两对夫妻那么铁,可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到时呢,我出点子,玉兰管钱,她是过日子人,不会乱花钱。他们夫妻跑腿运货,打开销路。这么奋斗个三五年,回卧龙山我们是老大,首先盖个三层楼,把李常有压趴到地上去。
他前思后想,左思右想,这次出门少不了白玉兰,他穿好衣服背着小包,临走丢下十块钱给他们夫妻吃早餐。自己也不刷牙不洗脸,就上了街。大商场还没上班,只有几家小店刚刚才开门。他就叫着买东西。他晓得玉兰的个头穿多大的衣服,买了一套,鞋子买了一双。还买个大布包装着乘上回家的班车。
进了村,首先来到石头家门前的代销店,望店里没人,他把只有一节柜台子拍得“啪啪”响,大声叫着:“傻蛋傻蛋!”这是石头大儿子石蛋的小名,村里人大都这么叫。石头大约刚才起床,因为自从大队部里张大嘴开了小店,他就没有生意了,想着心里闷,早上就懒得起。一听有人喊叫,以为有人做生意。早上有生意,一天的生意就兴旺。是大吉利,不能怠慢了。忙披着上衣提着裤子多远就答:“来了来了,生意来了!”出门一见是光虎就愣住了。光虎见他眼角弯里还有两砣白眼屎,一阵恶心。拿出一盒烟,自己叼一支,打火机点着了,抽出一支放柜台上。石头以为他又要赊账,又不好得罪他,只好假装在系着裤腰带,系了半天没系好,皮笑肉不笑地说:“嘻嘻,小兄弟,我开小店,是佛面上刮金,针头上蓄铁,小本生意,这过门关节的还不少。”光虎说:“什么啰哩八唆的,我和老婆一共赊你多少帐?一条烟,两斤盐,对吧?”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块的票子往桌上一拍说:“不用找了。”转身就往回走。石头拿着柜台上崭新的五块大票子,对着亮光照照,又捡起那支过滤嘴的香烟,鼻子下闻闻,伸头望望光虎那神气的背影,自语道:“哟,这小子昨天撒尿,今天拉屎,越来越硬了。”便把钱收好,摘下香烟的过滤嘴,点着吸起来。
要讲白玉兰昨天打架也没有什么重伤,只是额头上破了一点皮,今天一早就起床,解开头上的白布条子,吃过早饭准备下地。正要出门见光虎回来了,身上背个小包,手上拎个大包。她就又回身到房里,脱下外衣躺在床上,重新把白布扎头上,假装闭着眼。光虎一进门就“玉兰、玉兰”的喊。白玉兰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当听到他的声音,眼水又下来了,骂道:“你这个刀砍的,枪打的,我以为你死在外了呢,还家来干什么?”这次光虎可温顺多了,笑笑地坐在床沿上,要拉她的手,被她推开了而在抹眼水,好像也没什么眼水,手上干巴巴的。他看她头上还扎着白布条子,上面印着血迹,心里很难过,想到昨天也都是麻将惹的祸,低头说:“玉兰,昨天真对不起。”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