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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狱盟狩猎归(1 / 1)

<>光阴飞逝,转眼已是至正二年,农历正月初一了。

阿鹿醒来时天色大亮,他走近洞壁,拿起尖石,又在壁上划了一道:“阿耶大哥,小弟本想再练两年,但鱼干、蛇肉吃了不到一年,为能填饱肚子,提前练成绝尘刀法,连毒虫和林坡上的蘑菇也都吃光了!”

转身走向水潭,立在谭边的一块岩石上:“沾肤色变发作了三次,是在每年初一的夜晚,只要身上一痒,我总会感到不安。洛大哥,我已经学会了游泳,在水下待多久也不觉得憋闷。而且手掌、脚心还不时的冒出气泡,好像会呼吸一样。难道是元气在我体内自行运转,见水生出的反应,自然调畅了内息吗?”

眼望水中的影子道:“大哥说过‘脱骨换胎’,‘身体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到时不必惊异’。这几年我察觉四肢没那么粗了,之前大仇人就没有认出我,现在水中的身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阿耶大哥,每晚我都会练习骨笛,至今从未间断,能吹两首完整的曲子。但小弟没有学问,想了好久才取出两个名字,叫‘回天’和‘复仇’。”仰头望向洞顶:“今天是元旦,我吹一曲回天给你们听。”

借着洞顶照射下的阳光,可见阿鹿神清骨秀,身材匀称修长,头发已然披散到肩头,双眼隐隐似有宝光流动,坚毅之色浮现在脸上。他取下骨笛,就唇吹奏。

但闻这首“回天曲”欢快流畅,流啭圆润,饱含着向往之意。仿佛是亲人自远方归来,团聚在一起载歌载舞。中情亦烈烈,其乐也融融。他忽觉光线逐渐暗薄,举目便见一条树干横过天窗,上面落满了飞鸟,心想:“又长了许多的枝杈。”转而奏起了“复仇曲”。

这首曲子音调雄健,时而悲怆哀戚,时而嘹亮高亢,似能穿云裂石一般,杀气直冲霄汉。枝叶上的鸟儿登时远飞,洞顶也遽然明亮起来。

阿鹿把参辰牌、兽皮纸,贴身放进触衣的夹袋里。花筒、木刀、火折子以及灯芯糕等物,一股脑装进了背囊。他背上皮袋子,片刻掠到了洛寂的坟前。

只见坟墓左侧,分别是阿别、阿达、裴化坚和瓦扎康等人的牌位,均以数字代替。

他搬来两块山石,取出洛寂留下的灯芯糕夹在缝隙中,晃亮火折子,将其点燃。

霎时间发出一阵有节奏的声音,糕身两侧各现五个宝蓝色的字体:“他日神功成,角技来找我。”转而光华夺目,陡现一张笑吟吟的面孔,随之一闪而逝。

这灯芯糕是龙盛畴卸任后专为洛寂所制,燃亮长烟弥漫,可驱除鸟兽毒虫,整百日方熄。

阿鹿只一愣,随即在坟旁逐一跪拜,依依不舍的走出了伏龙洞。

他身无分文,一路攀岩越岭,纵涧跃壑,身手宛若野兽般矫捷,以蛇蝎蛙鱼等为食,却也吃得饱足。只是一袭薄衫,又搓洗的灰白,山路上行走不免稍感凉意。

元宵节将过,阿鹿已行至泸溪县外荟山脚下,站在一棵树旁憩脚。

其时刚进入申牌不久,忽听远处传来徐缓的马蹄声,他纵目远望大道。就见五六十多人各背刀剑杀矢,驾鹰于臂,黄犬开路,骑乘高头骏马,缓缓行来。后面跟着四辆驷车,车内装满了狼、豹、獐、狐等猎物,随于众后。显是较猎归来,赶往县城。

一干猎者渐行渐近,话语有一句没一句传进了他的耳鼓,却又难以听出个头绪来。

阿鹿收回目光,身靠树干,闭目养神。又过不到一刻钟,突闻马蹄急骤,他不禁驰目观望。只见一人一骑自西向东飞马疾驰,尚距驷车八丈开外勒住了坐骑,执缰御马徐行。

随在驷车周围的壮汉立时止步回身,大声吆喝:“什么人?站住,给我站住!”纷纷亮出兵刃抢去。

那马上乘者头戴帏帽,身着宽绰的绵衣手套,后背琴囊,坐骑依旧得得向前。一抱拳道:“诸位英雄请了,可否劳驾行个方便?”听声音是个青年人,看不清面孔。

这人是个女子,曾随萧五娘学艺三载,之后独往天山一住十年。她不仅武功已臻化境,而且喜学走兽叫,百鸟鸣,口伎相当了得,名叫姝夷。

行在头里那十几人已勒住马缰,均掉头望去。

其中一名中年人道:“大伙让开罢!”这人四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副紫棠色的面孔,两眼有神,姿态闲雅,乃是“地心门”门主段清狂。他声音不大,壮汉都止住了脚步,躬身应命:“是,门主!”立刻侧身逊让。

伊吾马蹀跶来到段清狂身侧,姝夷在马背上怯声道:“多谢老先生了!”

段清狂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鞭梢一指:“台驾请!”诸人让开了一条去路。

姝夷一抖缰绳,刚纵出三四丈外,行在队前的一名少年抬手掷出了一枚松球,刷地击向伊吾马的后臀,极为迅疾。姝夷耳听身后劲风来袭,反手一挥宽大的袍袖,松塔登时开裂,震出的松子激射回去,纵马绝尘而去。

那少年眼见松塔受震,松子回飞,鼻孔一哼,立即挥掌拍去。满拟掌风到处必然震落,不料松子受阻,顿时变得前窄后宽,遽然转向,噼啪下击在马腿上。骏马吃痛受惊,前腿陡然抬起,发蹄欲奔,差点把少年掀落于马下。

旁侧的中年人迅疾一抓缰绳,右手按在了马头上,惊马不能动。他抚摸了几下马鬃,环视着诸人笑道:“犬子素来顽皮,这回可是遇上高人了!”只见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脸色苍白,双眼微陷,鼻翅呈暗灰色,给人感觉就好像病魔缠身一般。此人是“九婴逍遥殿”殿主乐澄。

那少年正是他的次子乐融。

左首一人大笑道:“乐殿主,令郎这招‘青麟残风’颇具火候,只是小觑了对方,故而吃了个哑巴亏!只见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如满月,容光焕发,身体稍微有些发福。这人是“天厨堂”总瓢把子殷宗正。

乐融愤愤道:“那青年居然不摘帷帽,实在是无礼之极!”但见他二十三四岁的年龄,面如方田,风度翩翩,兀自遥望姝夷远去的方向,胸口起伏不定。

段清狂道:“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露这一手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身侧一人道:“乐公子说得不错,刚才那个小子的确是该打!”只见他二十出头的年岁,狮背熊腰,虬髯戟张,眸子里泛出一丝狂野,看去桀骜不驯。这人是段清狂的长子段猛。

段清狂斥责道:“就愿意打横炮,成何体统?”神情却是甚感无奈,暗自忖度:“萧五娘终于选得一个好徒儿,定然禀赋极佳,铁袖功就要重现江湖了!但他衣裳宽大,身材娇小,倘若是个女子,口音又不对。”

乐澄打了个哈哈:“猛贤侄是个急性子,说话直来直去,我觉得很好。他可不像你段老獾,动辄绕来绕去好大个弯子,一不小心便绕进去啦!”转首说道:“诸位掌门,那青年的武功好生眼熟,却又似是而非,我也没听盟里有哪个兄弟提起过,莫非来自域外吗?”心里揣测:“此袖功必然源自于绕梁观,应当是萧五娘的弟子。”

殷宗正道:“开馆子的要是没猜错,你与段老兄心中所想,当和在下豪无二致!”

右首一人道:“你们哥仨凑到一块就好打机锋,既然都知道那过客和萧五娘有关,偏偏谁也不肯先讲出来。”就见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脊背挺直,脸孔棱角分明,始终含有笑意。此人是“独孤山庄”庄主盖振。

殷宗正含笑道:“有劳盖庄主高论!”众人的目光集注于盖振身上。

盖振手捋胡须,缓缓说道:“萧五娘乃河南‘绕梁观’孤身静修的道长,家中兄弟姐妹行五,幼遇异人爱其聪睿,之后召为弟子。她多与儒侠雅士为友,未曾错杀一人,也仅有一次败绩,离开道观后便不知所踪了。”

阿鹿忽然听到“萧五娘”仨字,心底不由得一震,紧忙运起了内功,侧耳窥听。

就听乐澄道:“想当初萧五娘和‘万象真君’在天擂台上争雄,她本想拔得头筹,将杵臼之交的棺木悬于崖巅。哪知道一交手,心斋上人招招皆有物象。她虽以铁袖功拆解,且辅以邪术迷人心魂,总算拆满了百招。若非真君有话在先,‘十招可判高下’,这第一的称号,岂能让一个女子给夺去?”

阿鹿心想:“原来心斋上人和五娘动过手。五娘可是真功夫,不是邪术!”

殷宗正道:“据说萧五娘回到绕梁观之后,自思技不如人,便阐究其理,观物取象,立象以尽意,均融汇于心法之中。只是天擂之后再也无缘一见,不知她是否仍有进境。”

盖振道:“心斋说好是十招,不觉中却已过了百招,上人当然不肯自食其言,只不过引耻怀羞的离去而已!但萧五娘善取人长,补己之短,所以能使铁袖功彰显江湖,响彻武林。至于是男是女,不必放在心上。”

段清狂道:“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理会这些则甚?”瞧向殷宗正:“瓢把子,咱们赶路要紧哪!叫你的大师傅把猎物全都做成美味,好好的吃上一顿。”

殷宗正笑道:“段老獾,你这馋鬼的名号是坐实了!只要把你的徒子徒孙全部看住了,掘洞别掘到我天厨堂下,想吃甚么都有。”

盖振道:“咱们聚在一起不容易,聚齐了更难啊!”

乐澄道:“一想起河豚,野八珍,雄鸭鳆鱼等妙馔,我的五脏庙可熬不过了,庙祝得赶快奉香火!”两腿一夹马:“驾,驾……”三位武林大豪扫了一眼阿鹿。众人随后行进,一干人马逐渐消失在城门方向。

阿鹿遥望城门自语:“五娘以前使出的铁袖功我都想过,青年那一招只是有点像,他会是五娘的徒弟吗?”伸了个懒腰,躺在树后:“睡一晚,明天早走。”

他方合上眼睛,首先听到大路上脚步迅疾,似乎一人在奔跑。继而又听见一阵马蹄急骤,接着有人呼喊:“楠姐,楠姐……”

阿鹿猛一翻身,抬头朝官道望去,登时两眼喷火:“丑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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