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裹卷(1 / 1)

<>翌日。

何深歌找何母拿户口本。

何母朝厅里坐着喝茶的何爸瞟了眼,低垂着头。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户口本肯定是被老爸扣押住了。

她胸腔积压一股怒火,不顾何母的阻拦,毅然走到何爸面前。

正在端起茶杯喝茶的何爸抬了下眼皮,并不理睬何深歌,兀自嗅了嗅茶香,吮了口茶水。

“爸,把户口本给我,我有急事要用。”何深歌语气里透着不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拿去偷偷结婚?想都别想。”

“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也不敢结婚,爸,我准备开个工作室,我的事业已经到达这个阶段了,你能不能把户口本给我?”

何爸的嘴唇离开杯沿,神情略有些不耐烦:“一个女孩子搞什么事业?要结婚就好好结婚,你回广州跟古槊那孩子说说,找个时间,我们跟亲家见个面,他一个人也不能决定礼金的事情,指不定亲家就答应了。”

“爸,我现在只想要户口本,临近过年了,我再不去工商局办这事,人家就要放年假了。”

“你别费劲了,我让你二叔公在教育局做事的大儿子,就是你堂叔,人家亲自跟镇上中心小学的校长说了,过完年,你就去中心小学当语文老师,你堂叔说,临聘老师先当着,过两月局里整个编制考试,你就考上去。”

何深歌拼命压制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爸,以前你怎么不担心我的事,现在我不想你担心,你担什么心?我跟你说,我不当老师了,现在我当个博主,一个月就能挣个七八千,不比老师差,快把户口本给我。”

“没门!何深歌,你想想,你是姓何的!好好在家呆着,过完年就去上课,好好跟古槊那小子谈着,谈不拢,我给你找个有钱的,也不差他。”

“爸!”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的话,就别说了。”何爸脸色一黑,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茶水溅洒到了桌面上。

何深歌张嘴,想要进一步争辩,何母赶紧上前将何深歌拉走。

回到广州工作的古槊隔三差五地发微信打电话给何深歌,何深歌一直闷闷不乐,微博更新几乎处于停更状态,只是偶尔蹦出几样汕头家常小菜。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放鞭炮,放烟火。

何家的饭桌上摆着丰盈的饭菜,但何爸不动筷子,所有人都不能动筷子。

何爸伴着一张脸:“我给人家送了几瓶酒和几条烟,还有上好的几只二头鲍,你居然给人家校长打电话说不去?”

“我不当老师。”何深歌面不改色地说。

何爸拿起饭碗就朝何深歌那儿扔了过去,弟弟何深麒急忙将何深歌拉开。

哗啦,莹白的米饭掉落在地,新碗碎了一地。

“出去,你爱当什么就当什么去,以后我何家没你这个人。”何爸沉下脸。

何深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咆哮,但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默默地转身,拿了扫把和簸箕,收拾了碎碗和米饭,然后默不作声地拿了新碗,重新回到原位上。

这种时候,换做年轻一点的她,或许真的就离开了,可她明白,父母是疼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在用自己不能理解的方式去疼爱罢。

即便父母再怎么样对自己,他们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在这二十六年来,都没有任何一刻放弃她。

何爸看见何深歌的毛顺了,也就顺了口气,缓和了下脸色。

只是,从这一天开始,父女两进入了冷战状态,谁也不理睬对方,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直到正月十六迎老爷的那天。

迎老爷是潮汕一带的一个传统民俗,这一天里,要准备的美食有很多,比如猪羊各一头,几百只鹅,还有果盘等等,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何家祠堂里。

在家的何深歌自然也要去帮忙,她跟着母亲将做好的寿桃饼端到祠堂,然后在祠堂里看着这些食物。

每逢这个时候,整个村子都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何深歌为了更新这一刻,偷偷从祠堂里出来。

迎老爷的队伍从别的乡里走过来,约莫到了下午四点左右,就会来到何家祠堂,何家祠堂是老爷回宫的终点。

锣鼓震响,迎老爷的队伍进入了何家村。

围观的人群,抢占老爷的壮汉如同凶猛的潮水涌进了这个小小的村道,光顾着摄影的何深歌不小心被人群冲撞倒地,相机被五颜六色的鞋子踢来踢去,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何深歌焦急地四处探望,没注意到自己的手都被踩了好几脚。

“让让,这儿有人倒了,大家往右边走走,不要挤在左边。”一道清爽的男性嗓音借着喇叭放大了好几倍,彻底将锣鼓声压了下去。

不一会,这道声音来到了何深歌头顶上方,她身边的人流也散开了。

一只手强壮有力地将她拉了起来:“别愣着了,跟我来。”

“不,我的相机不见了。”何深歌扯开了那只手,一直低头寻找:“这是大叔给我买的相机,不能丢。”

“丢了再买。”

“不行,那不一样。”

“一样的,没了,我再给你买,你没了,我就买不回来了。”

闻言,何深歌一怔,慌乱无措的心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港湾,她抬头一看。

古槊那张硬朗刚毅的脸上逆着阳光,只见嘴角那道弯弯的弧度。

“愣着干嘛?半个月不见,就认不出我了?”古槊用手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过来了。”古槊拉着她的手肘,将她带离了疯狂的人群。

何深歌反握他的手,上前两步,抱住了他那壮实的腰:“大叔,我也想你。”

当天晚上,古槊留在了何家。

所谓的一回生二回熟,在古槊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回他还紧张地握着何深歌的手,这一晚,倒是和何爸喝红了脸,两个人就在饭桌上侃侃而谈。

也不知道古槊跟何爸说了什么,何爸第二天酒醒了,就把户口本交给了何深歌,还笑意盈盈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何深歌拿了户口本,奔了一趟当地的工商局,又坐了古槊的车,回到广州,跑了两趟银行和工商局,营业执照就办理下来了。

至于那部尼康相机,后来古槊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何爸说,那天围观的人里不只有当地人,还有大把的外地人,指不定给人捡了。

对此,何深歌很伤心,整天郁郁不振的神情,古槊想再买一部相机,她拒绝了。

一个月后,终于在广州的大学城租了一个商铺,公众号也正式成为企业公众号,开始进行盈利模式。

许清和夏寒都从行者辞职,投奔了她,工作室的LOGO和室内装潢设计都是许清一人负责,至于公众号、网页、小程序等等,夏寒轻而易举就搞定了。

夏天经营的药膳甜品店成为了深歌工作室的第一个长期客户,夏初成为了深歌工作签约的首个美食编辑,另外,她还聘用了一些做兼职的大学生来写文修图。

对于招聘事宜,古槊这个营销专家提出了几条建议。

第一,

夏寒设置小程序,应聘者都要关注深歌公众号,并且填写电子报名表,择优面试。

第二,面试内容要让应聘者将自己写的美食和旅行的文章发布到深歌公众号上,然后发布到朋友圈,让亲朋好友投票,票高者除了得到相应的报酬之外,还能够拿下工作。

第三,趁着招聘期间,工作室要推出一些优惠活动,正好让一些商家投资,给出相应的优惠券,只要把这个公众号推给微信好友,且按照关注人数给予相应的优惠券。

多亏了这些营销策略,公众号一下子爆红,微博粉丝更是飙升到了一百万,她之前写的食味人生专题的美食推文超过了十万点击,被纷纷转载,甚至有出版社的出版编辑来联系她出书,各种各样的广告和美食宣传单子找上门,她根本不用愁着怎么去找单子,只愁着不够人手,也不能把自己劈成两个人,来接多几个美食单子。

很快,何深歌就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十万。

因为工作室刚起步,何深歌只能靠接一些小广告和写食评来支付员工的薪水,自己却没有半分收入,反而欠下了银行一笔贷款。

古槊带领的国际旅行部门也是刚起步,也是一样的忙碌。

两人似乎把结婚的事情忘了。

何深歌大多数时候睡在工作室也没有回租房,偶尔看见一些情侣的大学生从楼下走过,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里会偶尔想起沈修砚,想起大学时候跟他的种种过往。

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从幻想里清醒过来,她就像做了亏心事,会偷偷地买了些小零食寄到古槊的公司去。

烟花三月,她带着手底下的员工萧铎和王瑄来到了贵州安顺市平坝县的红枫湖。

下午时分,萧铎正在拍摄樱花景色,她和王瑄在景区内的小店铺吃着裹卷。

何深歌正在给王瑄介绍裹卷:“裹卷是安顺的冷食小吃之一,表皮如同肠粉的皮,不过更硬了些,能够将腌制过的酸萝卜、酥黄豆和豆芽等爽脆食材卷起来,分量正好够一口。”

突然,何母打电话过来。

何深歌挂断了何母的电话,继续对王瑄说:“以后,我们要去哪一座城市,你事先要把这座城市的美食文化大致了解一下,你尝尝,今晚把推文发到我邮箱去。”

交代完工作后,她从店铺出来,走到樱花树下,给何母回拨电话。

“妈,家里有什么事?”

“家里没事。”何母的声音透着轻松:“歌歌啊,麒麟教会我上微博了,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你最近去贵州了啊?”

“对啊,我回头给你寄点贵州的特产。”

“这个不打紧,你到那边要注意安全,财物要放好,还有那边好像吃辣的,你的胃不好,少吃点辣,别硬撑着。”

“知道了。”何深歌伸手抓住一枝樱花,细细观看了起来。

“你现在够不够钱花啊?看你老是跑来跑去,又整天给家里寄吃的,我听麒麟说,你还老给他钱,你不能宠着你弟弟,你自己也留着点钱,也不知道你这是怎么赚的钱,都是吃啊,玩的。”

“妈,你别担心,我有钱,你爱吃什么就买,看中什么衣服也买,别省,要是在厂里待的受气,就别干了。”

“怎么能不干,你一个人赚钱也累,你爸说,别人家的女孩子都是宠着的,就你不愿被宠着。”

何深歌捏了捏那粉嫩的花瓣,不说话。

何母自然知晓自家女儿的沉默,她柔声道:“歌歌,你别生你爸的气,他那也是为了你好,不想看着你受苦,他让你当老师,也是想让你安安稳稳的,毕竟我们以前大风大浪的过来。”

“我知道,我没生气,爸现在怎么样了?还老下海?进了加工厂,就在厂里做着就好了,

一大把年纪的,别下海了,尤其是台风天。”

“劝不了,他就喜欢下海,不过也少了,他现在就爱拿着你寄回来的,那些好吃的,到处派给亲戚吃,那样子可神气了,其实你爸,他到处夸你当博主的好,我们也不懂哪里好,只能说,能玩能吃还能拿吃勒,你爸反过来说老师不好咯。”

何深歌微微一怔,放开了花瓣,望向那飘零的花雨,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只是淡然地回了句:“妈,你记得过几天到快递小店里取快递,我给你寄贵州特产,不说了,我要工作。”

“好。”

何母也不知道挂电话,电话那头还传来何爸迟来的怨声:“这孩子怎么又买东西回来,你怎么不叫她别买了?”

何深歌挂断了电话,突然间,风一吹,兴许灰尘进了眼睛,她一下子泪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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