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17军、第18军和贝兰其尔负责诱敌的第一团发生战斗后不久,爱莲娜的大部队就抵达了他们预定的弹药补给点。因为游击旅第一团吸引了敌人几乎所有的兵力,那天深夜先行离开后,加斯腾斯和他的队伍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偶尔遇到些本地的农民,对他们也没什么恶意。再加上尼格鲁共和国还没来得及完成对恩斯潘省西侧的占领,爱莲娜的队伍便顺利的完成了撤退之路的后半段。
补给弹药,食物,填充水壶,休息。长长的撤退之后,不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很多士兵甚至在抵达补给点之后的第一时间倒头就睡,都没来得及解下身上的蒸汽背包。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加斯腾斯和伊万还惦记着贝兰其尔的生死,也不得不让大家在这片安全的隐蔽区域休息了大半天,才重新召集了队伍。
“各位同志”,没有扩音设备,加斯腾斯选择了向各位连长讲话,继而间接传达给士兵们,“咱们这次的仗,打的很辛苦,成果也很显著。我们摧毁了敌人的蒸汽大炮,破坏了他们最有力的杀手锏。虽然这场战斗我们有两千多位战士死伤,是爱莲娜自军事独立以来,在河谷会战之后遭受的最惨重的损失。但是我加斯腾斯在这里向每一位同志保证,我们每一名士兵兄弟的死,都是有价值的!他们为我们的革命事业奉献了自己能奉献的所有,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听讲的军官们对加斯腾斯的讲话回以热烈的掌声,很多人的眼角都挂着泪花。在死去的同志们中,有他们的兄弟、同胞,甚至是儿子、父亲。但是,正如加斯腾斯所说,为革命事业而死,比起庸庸碌碌的死在田间地头,要更加的有价值,更加的值得铭记。
“各位兄弟,我们能一路摆脱敌人的追兵,在这里休整,完全是得益于贝兰其尔旅长和游击旅第一团的兄弟们,帮我们引开了敌人。现在,在我们已经安全的时候,他们还在被敌人追击,甚至可能还在和敌人厮杀。我们爱莲娜的军队,我,我们共产主义的军队,只要有可能,绝对不会抛弃队友。现在,我下令,所有部队在一个小时后完成集合,我们出发,去迎接我们的英雄贝兰其尔旅长和所有游击旅第一团的士兵,好不好!?”
“好!!!!”
军官们的搭话震耳欲聋。他们得到了休息,他们的武器重新有了弹药,他们装满了自己的水壶,也回复了精神。想起之前战斗的惨烈,所有人心里都有股气,现在,他们要把这股气,发泄出去!
“好,请各位回去之后和我们的每一位士兵兄弟传达,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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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讲话之后,士兵们进入了备战状态,加斯腾斯和伊万也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休息区,一个几根树枝搭起来的棚子里。在这里,他们将对爱莲娜下一步的战略做最后的讨论。
“头,我们的弹药虽然得到了补给,但是总量仍然不宽裕。要是再回头打几仗,可能又会陷入弹药不足的窘境,这个因素,我们必须考虑进去。”
伊万的表情并没有刚刚倾听加斯腾斯讲话时那么轻松,“而且,这次战斗减员太厉害了。伏击战损失了两千多人,贝兰其尔带走了一千人。我们手中剩下的,要按照满编计算,只剩下一个旅了。一个旅对付敌人的十八万人,实在是有些……”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加斯腾斯的态度远比贝兰其尔坚决,“这一仗打下来。我们的优势在什么地方,我们的劣势在什么地方,你应该也明白。再打尼格鲁,我绝对不会把士兵们派出去和敌人硬打。我们要充分发挥游击战的精髓,有机会就打,打了就跑。敌人要是追击,我们就反打,在运动中调动敌人,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在运动中给我们找到空间。”
“我知道了,头儿”,伊万明白了加斯腾斯的意思,“我会好好领悟这一仗的教训的。等下士兵集合完之后,我们就出发!”
加斯腾斯点点头。他虽然在地球学习了很久的战争知识,也对地球上那个红色国家的成长史和战争史了如指掌。但是他毕竟没有亲自参加过热兵器时代的战斗。仅仅从字面和史料上,加斯腾斯很难完全还原当时的情景,更不可能知道历史书上短短几行字背后的鲜血、生命和由此得出的细节和经验。就拿补给点来说吧,最开始贝兰其尔去打游击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怎么考虑补给的问题,一度导致贝兰其尔的部队也缺乏弹药。要不是当时西部战区和艾略特皇子对爱莲娜的封锁没那么紧密,贝兰其尔的游击战术,甚至都可能打不下去。而现在爱莲娜的游击队所积累的战争经验,很多也是用实实在在的人命学来的。在这历次不断的战斗中,每个人都在成长,加斯腾斯也是。
“头儿”,伊万刚出去,又转身回来,“敌人正在快速向爱莲娜行军,我们这些主力不回去的话,万一爱莲娜的防守有个闪失,怎么办?”
“不用担心”,加斯腾斯对此也有了考虑,“我们之前那一仗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也摧毁了敌人的蒸汽大炮。没有蒸汽大炮,我们的民兵一师和民兵二师自然能够守住洛山道口。毕竟,家里还有不少洛山一型蒸汽机枪,这种武器在阵地战弹药充足的时候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所以,不用担心。”
“明白了。”
伊万觉得加斯腾斯说的对,毕竟敌人没了蒸汽大炮,爱莲娜面对的局面就和之前被西部战区和艾略特皇子包围的时候差不多。更让人安心的是,现在爱莲娜和艾略特皇子达成了结盟,全方位的封锁变成了有后方支持的阵地战,物资供应上也会轻松不少,没理由输的。
“很好”,加斯腾斯开始收拾桌子上那张简易的地图,“等到时间了,我们就出发。希望贝兰其尔他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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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兰其尔正在逃亡。
和他的士兵兄弟一起。当时离开最后决战阵地的时候,有大概三十位士兵和他一起,用来假扮加斯滕斯和他的卫队。在贝兰其尔的计划里,只要离开交战区,找到一个村子,脱下军服换上麻衫,他们这些农奴出身的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农奴。到时候,不论敌人怎么找,都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然而,事情和贝兰其尔想象的不太一样。离开交战区后,他们找到了两个村子,可两个村子都已经空空如也。不论是地主还是农奴,又或者是新农民,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了空空落落的村子,在夏日的阳光下寂静。他们在村子里找到了些衣服换上,却无法按照原计划扮演农奴安置下来。毕竟,如果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他们这些没走的,就又成了新的破绽。
在那之后,在他们继续逃亡之后没多久,敌人的骑兵和步兵又接近了他们。那些骑兵中很多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斥候,对于追踪这种事也很娴熟。贝兰其尔和他的逃亡小队伍甚至和敌人的一只搜索小队发生了交战,并不得不再次分兵,以确保自己的安全,迟滞敌人的搜索进度。到了这个时候,贝兰其尔还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
用尽一切手段,浪费敌人的时间,为加斯滕斯和爱莲娜创造更多的空间和时间。
“旅长,这个村子也没人了。”
派到刚发现村子里侦查的肯尼亚·拉提法是贝兰其尔的队伍中少有的有姓氏的战士。他来自罗斯维尔大学,是一名信仰共产主义的大学生,古拉科斯本来想把他拉到工厂去,但是这个小伙子非要打仗,还一定要到最危险的前线去,贝兰其尔就把他带在了身边。从恩斯滕省东部到恩斯滕省西部,这么长时间打下来,肯尼亚·拉提法实际上已经成了贝兰其尔的通讯兵和参谋。而一路逃亡到现在,能陪在贝兰其尔身旁的,也只剩下包括拉提法在内的三位士兵了。
“这些人都跑了,我们继续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作为爱莲娜游击战打的最久的人,贝兰其尔深知在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他和自己的三位同志刚想离开,就看到了远处高速奔驰的骑兵们。他们显然发现了什么,甩下了和他们一起搜索的步兵,正朝着这个村子飞奔而来。
“快走!”
贝兰其尔知道,如果敌人真的把他当成了加斯滕斯,那跟在他身后的一定是尼格鲁军队能找到的最优秀的斥候。而他们缺弹少药,甚至连沉重的蒸汽背包和武器,都已经为了保证速度,在逃亡过程中掩埋。在这种情况下被敌人发现,他们几人除了一死别无他法。所以,留给他们的选择,其实只有一条路。
继续逃亡,逃的越久,加斯滕斯就越安全。
想到就做,贝兰其尔和三位士兵离开了他们观察村子情况的位置,伏低了身子在田野中移动。夏日田野中种满了黑麦,半人高的麦子田无人照顾,杂草丛生。弯着腰的逃亡者们在这些黄绿交杂的田野中奔跑时,如果不仔细观察,确实很难发现。
但是,贝兰其尔们的撤退还是停了下来。在他们前面,敌人已经开始构建松散的封锁线,明显是算定了这个村子附近有逃亡的人。四个人毫不犹豫,他们在见到敌人封锁线的第一时间就转头换了方向,一定要用最快速度,在敌人的封锁线还未合拢的时候,摆脱敌人的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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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如此激烈的战斗。完成补给掉头而回的加斯滕斯大部队,很快就从俘虏和躲进山里的农民口中,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整个第一团全体牺牲的事情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也接近真实。而当这个消息在部队中传开后,战士们的愤怒接近了顶点。
“大家都在要求反击,我也觉得不能让游击旅一团的兄弟们白死。头儿,你怎么想??”
伊万是攥着拳头说这句话的,加斯滕斯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可是他更清楚的是,战士们的情绪很高涨,但绝不能让情绪主导决策。加斯滕斯结合已有的情报和周围的地形,决定再来一次伏击。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屠杀了生产旅一团的敌人第17军、18军。
“我们在这里伏击”,加斯腾斯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地方,“全部使用洛山一型,敌人在全歼贝兰其尔的部队后肯定会松懈一些。我们就在这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部使用洛山一型,不要吝啬弹药,打十分钟,等敌人反映过来准备追击的时候,我们立刻就跑,绝不恋战,明白么?”
加斯滕斯选择的地形非常适合逃跑,伊万也没有其他意见。只不过,在出去传达命令之前,伊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头,你说,贝兰其尔他还活着么?”
“他不会死的”,加斯滕斯的回话斩钉截铁,“他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懂游击战的。他绝对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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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说这个人是加斯滕斯么?”
尼格鲁共和国东线司令部第17军的斥候队长贾达·李维诺亚骑在马上,一手举起手中的人头,问自己的同伴。刚刚割下来的人头还淌着血,滴滴答答的,弄湿了他的军服。
“不知道啊”,李维诺亚的同伴,副手,奎恩·赫尔的马屁股上同样挂了七八人人头,随着马匹前进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反正我们遇到的人都杀了,看起来像是军人的人也都杀了,是不是,回去不就知道了?”
“也是”,李维诺亚点点头。他是第17军的资深斥候,曾经是山中的一名猎手。加入军队之后,他依靠自己的能力很快崭露头角,也拿到了全军斥候队队长的位置。这次追击加斯滕斯的残兵,斥候方面的统领,也同样是他。
“而且啊,这个人身上不是搜出了那个徽章么?”,奎恩·赫尔还在讲话。打了胜仗的他们,心情都比较放松,“上面通知说,有徽章的人很大可能就是加斯滕斯。老大,我觉得你要中头彩了。”
“哪那么容易啊”,李维诺亚笑了几声,“要真是中了,我请你吃酒。”
“那就等着老大的酒啦!”,奎恩·赫尔大声附和,伸脚踢了几下马腹,追上了李维诺亚的速度。在他们身后,十几名骑兵的马屁股上,无一不挂着或多或少的人头。这些人头随着马匹的颠簸,在他们的身后画出了一条血色的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