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靠近生生半岛一步,队伍就越来越壮大,一开始秀峥熟知的恩秀村那支队伍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慢慢的,秀峥已经找不到秀屹了。
剩下四分之一没有秀屹的路程,她却走得格外轻快。
与秀屹相倾诉的那一夜,她卸下了心头上的包袱。一阶而已,既然所有荃洲大陆的人都不会晒伤,那她就一样不会。
她开始友善地和同帐篷的姑娘们相处了,顺手帮忙提提水,拍拍灰。同帐篷的南羽和来英都有些惊诧,这个高高瘦瘦不爱搭理人都姑娘怎么突然一下子变了。
不过,秀峥的改变也升温了她们之间的感情,以前大家都是各做各事,在赶路的艰辛中沉默不语。现在,在夜幕降临后,她们也会在小帐篷里悄声说话,每当有人影飘过时就胆战心惊,发现没人后大家又止不住地轻声欢笑。
就这样,秀峥一点点地了解了这两位姑娘。南羽五官轮廓分明,身材娇小,皮肤细嫩,脸上有些稀疏的雀斑。她是大陆南方谷城城主南枋的大女儿。南枋有一妻六妾,是谷城所有男人羡慕的对象。南羽就是那位妻子所生的。南羽的母亲是南枋的糟糠之妻,南枋却在当上城主后连娶六妾,把自己的妻子当空气看。南羽说,父亲从来都不怎么关注自己,只喜欢小妾生的女儿。比她小一个月的异母妹妹南华这次来有专人护送,住单独的帐篷,而她呢,就和所有人一样,没有区别。
不过南羽到没有对自己的安排埋怨不满半分。
“其实没有关系,如果我也是和南华一样的待遇,我就不会认识你们了。所以说,我还是幸运的。”南羽笑着说。
另一位姑娘来英的来头也不小。身材丰满而柔软,有一双略带淫气眼睛的来英和秀峥一样,来自西南癸辛山脉山脚下,他的父亲是每日给树上的宫殿里挑水的役使。
“哇——”秀峥和南羽都惊叹,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能上树的役使的亲人。大地上的人都知道,树上的役使才是真正的威风,甚至可以号令树下的役使们。
“那你的日光耐受一定很好吧,听说役使的后代都比一般人表现得更好。”
来英笑了笑,说:“其实也不一定了,不过,我哥哥三年前来,却真是站在了二阶上。”
来英的父母就像秀峥的父母一样,恩爱非常,没有那么多不幸的仇怨。
日月忽其不淹,谈笑的时光总是短暂。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在天边明灭难消。
荃洲大陆的少男少女们陆陆续续抵达了荃洲大陆东部的生生半岛。
没有秀峥想象的那种四面八方共聚一堂的大热闹,一到生生半岛,役使们就开始耍威风了,也许是为了给这些初来乍到不知树高地厚的少男少女们一个下马威,白天,只要有人说闲话,役使们就会一个鞭子抽过去,毫不手软。
不过,到了那天夜晚,万千火把点燃的时刻,就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役使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好好闹腾。
夜晚的生生半岛,男男女女环绕着火堆围成大小不一的圈坐下来,有人向族长们借来了独鸣琴,在把脸庞映得红彤彤的火光下,演奏欢快的歌谣。
有人弹奏,就会有人舞,有人唱。
于是,在那个地上的点点火星比天空中的辰星都耀眼的夜晚,秀峥遇见了织菼。
不,准确地说,是织菼发现了秀峥。
谁又能发现不了呢?那样孤高清瘦的秀峥,就算是和整个大陆的人相比,也是那样独特,心疼到骨子里的独特。
织菼暗暗惊奇,她父母都不给她吃饭吗?不应该呀,荃洲大陆种什么长什么,没听说过有饥荒啊。再说,没有吃饱,她是怎么长这么高的?吃饱了的话,她这也太瘦了吧。
织菼越过火光,仔仔细细大大方方地打量另一个圈里的秀峥。
与荃洲大陆日夜不见日光长年遗传下的惨白不同,秀峥的皮肤实际上有些偏黄偏黑,她虽然清瘦,脸上却有健康的红晕,不过那也许是火光的映印的结果。她的眼睛不大也不小,却十分坚定有神,又红又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唱着模糊而悠远的歌,宽大的布衣像是披在身上一般,感觉随时都可能掉落。
而秀峥呢,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炽热而不羁的眼神,不过,一路走来,不管她怎么遮掩,甚至换上了能遮盖身材的素色宽大布衣,都没能减少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习惯了,麻木地习惯了。
出于好奇,她还是回望了一眼,不过,那人站在离火光较远处,身影模糊。
同样是不眠之夜,生生半岛上年轻人们欢歌笑语,苏澹宫里的有苏南仪却煎熬万分。
十二年里,无论她们怎么恳求,上层宫殿里的长使们就是不让他们派人把继承人接回来。
在那些人眼里,底下人守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有苏弗差经常安慰她,没关系,她一定可以在日光测会脱颖而出,最终回到树上,继承有苏家这百余座宫殿和庞大的家业。
的确,日光耐受较高者的子女往往也经得起日光,但仍有例外,就像普通大地上也会有能忍受日光的惊才艳艳之辈。
所以有苏南仪不住地祈祷,她的女儿,可千万别是例外啊。
午夜过后,大多数少男少女都回到了生生半岛上的博玏楼里睡下了,留下零星的人,将火堆一个个熄灭。
秀屹就是那零星人之一,他用冉草熄灭火堆的时候,心里想着他那怕了一路的妹妹,不知懂秀峥在哪里住着,怎么样了,还会做噩梦吗?
秀峥也在想秀屹,她真心希望哥哥不是一个普通人,希望他能在日光测会上脱颖而出。毕竟,每年日光测会上出类拔萃的人都会被役使接到不同的名城里按城主的标准培养,这些人在很多层面上甚至规格高过城主。
如果哥哥是那样一个天赋异禀的人,自己也与有荣焉了。
而她呢,从那一个个噩梦来看,她还真不可能有这样独特的能力。
等日光测会结束了,她就回到恩秀村去,和十五岁的邻家小哥哥商锦一起读读智子集,帮村里的人们找找丢失的绵羊、野兔,每天逗父母开心,不挺好的吗?
她闭上双眼安慰地睡去,对自己余下的人生感到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