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昌禾和耶律衡并没有派人追赶,还是那老大夫伪装的好,车马碌碌昼夜不停,很快就靠近了大梁的方向。
边关被袭那夜,萧逸被围困抓走,那老大夫一见,便乘机混在了北狄的人群中,跟随着去了北狄,后来他也曾悄悄进去过天水行宫,只是费了许久的功夫,才见到萧逸,那时萧逸重伤初愈,因为忘魂草的原故,并不曾记得他是谁,正当老大夫急的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时,正巧遇到了前来北狄寻找的杨莆。
往后的故事,便是两个人私下里无数次的想着带萧逸走,而想着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先不说昌禾将人看的十分紧要,就是见了萧逸,他也不再认得他们,萧逸功夫不弱,要想强行带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事情一拖再拖,便拖到了如今。
随着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碌碌向前赶着,赶车的老大夫见快到大梁的边界了,便摘下斗笠,朝着车里满身伤痕,沉默不语的苏钰问道:“夫人,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们怎么救将军呢?”
苏钰透过车窗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放眼望了望大梁的方向,声音沉静,却是异常肯定的道:“荡平北狄!”
赶车的老大夫身躯一震,回眸望向车里气息虚弱,意志确是无比坚定的苏钰,觉得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是句猖狂的笑话,而从她口中说出来,只觉得如一把锋利的长剑,直劈向北狄的天空,那般气魄威严,比之当年统帅千军万马,大败北狄的小霸王萧逸,分毫不差!
而苏钰觉得,为了那个甘愿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扫平整个天下她都敢去做,莫说,区区一个北狄!
决心下的干脆利落,回到大梁之后,苏钰却并不曾直接领了兵前去攻打北狄,因为纵使心急如焚,她也清楚,以边关的兵力,防守绰绰有余,想要攻下整个北狄,却是远远不够的。
喝完治疗伤处的药汤,苏钰咽下满口苦涩,此时此刻,竟也设身处地了解了当初书生不
顾一切,也要攻下西川,为衣衣讨个说法的心情了,不过书生是怕自己性命等不到,所以急切了些,而她苏钰,却是有大把的时间,去筹谋,去算计,去将北狄彻底消灭。
她不急,那北狄的天水池,或许是萧逸如今疗伤最好的去处,哪怕他好了之后疯了颠了,她也要将他带回来,同他在一起,到时候这世上就没有人,再来分开他们了。
有些事情既已经决定,便要努力去做,哪怕如捋开千丝万缕的细麻,也要从头,小心谨慎,一点点的开始。
边关的子成李粮等人不必多说,得知萧逸还活着,一群人求神拜佛,大半夜里还能听到营帐里喜悦中带着呜呜哭泣的喧闹声,一个个恨不能即刻披上铠甲,去将那北狄杀个片甲不留。
而子成开心过后,却是沉稳细思的,因为他知道,想要攻打北狄,仅仅靠他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子成所担忧的事情,苏钰自然十分清楚,在营帐中,坐在萧逸的位置,苏钰伸手轻点着桌子上细描的一张地图,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当初并州同魏念程联手攻打西川,不曾想临到危难时刻,眼见西川攻不下了,那魏念程便撤了本就不多的支援,除了占得了几个西川的城池,也转头占领了并州的一部分地盘,而燕弭背后失了为他做决策的萧逸,又折了多谋的书生,损兵折将后,便只能暂时退居永郡,不过也算还占着大半个并州。
而燕弭心里,对萧逸是有一些兄长情怀的,更莫说算起来,燕弭走到今日,是萧逸在背后一步步将他推上去的,论起来,萧逸才是当初整个并州真正的主人。
苏钰知晓,当初萧逸之所以甘愿做了幕后之人,是想让北狄人觉得,大梁内乱无妨边关安定,大梁边境,始终都有萧家军在稳稳的驻守着。苏钰也知晓,萧逸之所以陷入这场争权夺势的漩涡当中,除了为萧家军寻一个安稳的凭仗,也是想让他土地上的百姓,日子过的更好一些。
这件事情,如今生活日渐安逸的并州百姓,便是最好的证明,而萧逸不在的这段日子,燕弭也从不曾负了萧逸的一番苦心。
眼下,边关的人马由子成调动,并州的军力由燕弭掌管,双方联合,不过算是成些气候,苏钰最终的目的,是那魏念程手中,整个皇权旗下的力量。
她若再添上魏念程的兵马,进攻北狄,才会有六七成胜利的把握。
如今皇位上的小皇帝,苏钰不用多虑,而掌握真正实权的是魏念程,苏钰觉得,老天爷果然将世事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兜兜转转反反复复,若换成旁人,或许需要费些功夫,只这魏念程,她自有办法让他屈服。
因为她是这世上迄今为止,唯一的雪芙蓉,是可以让魏念程续命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这近一年来她未曾献血给魏念程,想必就算有蓝尚长老想尽办法为他续命,活的也必然是十分辛苦的。
将手中的凤鸣细细的擦拭了一遍,苏钰手握着剑,指向了北狄的方向,念想起萧逸最后抱着她的温暖,苏钰觉得自己此生,拼尽一切都值了。
雨水连绵的三伏天过去了,迎来了初有凉意的秋天,京城的一座高门豪宅里,魏念程过的,确实如苏钰所想的那样,算不得好。
每到月中的时候,由心口处开始向四周蔓延的疼痛,如被千万只蚂蚁蚀了心脏一般,开始朝着五脏六腑,乃至四肢百骸蔓延而去。每当这个时候,魏念程都会觉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死法,都比他这般生生疼死来的干脆。纵然那南疆的蓝尚已经耗尽心血为他配了药,可救他近期不死,可是每个月中,还是会经历一番这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房间里尽能摔的东西已经被他砸碎了一地,却没能缓解身体丝毫的疼痛,魏念程匍匐在地上,抓着自己心头的皮肤,甚至想要伸手将它挠开,将吞噬着他五脏六腑的蛊虫挖出来,才能解脱这番疼痛。
或许,他在幼时便已经死去,是断生蛊续命,让他活到了今日,老天待他刻薄,又垂帘他悲催的一条性命,让那蓝尚竟以雪芙蓉为药引做出克制断生的解药,为他缓解反噬得以续命,可似乎,命运又向他开了个玩笑,南疆圣花雪芙蓉,自他种上断生之后,便再没有开过一朵。
指甲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魏念程心头恨啊!之前他从未做过恶事,为何会平白受到如此的惩罚!
他也曾善良天真,也曾帮助过许多许多苦难的人,可到头来他的苦难,却没有一个人能来真正帮他解决,包括那费尽心机为他续命的蓝尚,不过也是别有居心,为保一个南疆而已。
疼痛到全身麻木,魏念程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的汗渍已经将衣衫湿透,头发散乱沾连在脸上颈间,却觉得自己周身越来越冷,冷到眼前仿佛结了蒙蒙的一层冰,依稀看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雪色的身影,慢慢踱到了他的面前,轻声道:“这次的血汤好了,喝吧。”
浓重的药味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魏念程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如一个饿了良久的人讨到了一碗粥饭,接过来不在乎什么味道,一口气吞了下去。
紧接着,魏念程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梦中他陷在水深火热中,正在痛苦的挣扎,却不知被谁拉了一把,然后慢慢爬出了炼狱般的地方,重新回到人间。
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有微微的火光在闪动,魏念程动了动手指,觉得之前的疼痛,仿佛已经彻底消散,心头那可怕的蛊虫,已经重新沉睡了下去,一如最开始时一样。
侧过脑袋看向房间里,却见灯下似乎站了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他熟悉,正是一直同他在生死线上拉扯的南疆蓝尚。
而另一个是个女子,待回过头来,魏念程心头一惊,扶着床榻坐起身来,疑惑道:“竟然是你!”
苏钰回头,看着魏念程,眼神之中似笑非笑,应道:“司国大人记性不错,是我!”
魏念程看着苏钰哈哈一笑,如得了千金至宝,“你这是自投罗网。”
“不如说,我是你的救命稻草!我活,你活,我死,你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
魏念程一听,苍白的面色上眼神阴翳,“确实这般。”说着,魏念程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苏钰,阴测测的一笑,“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什么前来。呵呵~”
靠近,魏念程朝着苏钰道:“是为了萧逸吧!”
苏钰不曾否认,开门见山直接道:“你出兵北狄,我救你性命,如何?”
魏念程眼眸一转,未曾说话。
苏钰接着道:“蓝尚长老的新秘法你也知道,与以前不一样,如今只需取上几滴血做药引即刻,如此只要我好好活着,便可为你取上十年甚至几十年,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可是相当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