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李先生就来找了吴孟奇:“东家的意思是,三少爷以后迟早要独挡一面。之前一些琐碎的事情,东家出面给办了,如今这最后的事情,就由您来处理。东家也是希望三少爷,可以借这次机会,多熟悉家中的生意。以后做起事情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
吴孟奇点点头:“那李先生,咱们现在去牙行吧。”
他知道这是伯父给他的一次机会,他不想浪费时间。两人说着,就出了门。
房间里的绿竹追了出来,见他们走远了,无奈只得回来。
青梅见她回来:“绿竹姐,少爷走了吗?”
绿竹点点头:“你把东西收了吧,少爷都没动。咱们一会用了,就这么丢了,怪浪费的。”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吴孟奇先去了一躺吴家牙行,交代了一番。紧接着,他便赶去了码头,今天他必须坐镇那里,指挥一切。
今日的码头,聚集了许多人,比其他的日子里,更加热闹。
吴孟奇经常出入西班牙商船,船上的水手都认识他,知道他是船长的好友,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今天来的时间,似乎要比往常早了许多。
迭戈这个西班牙人这个时候还在休息,他只得跟船上的大副沟通了下。好在他这些天学了不少西班牙语,说起事情来,并没有那么波折。
迭戈出了船长室,被人叫醒总是不舒服的,可见了是他,倒也没怨言。
知道了吴孟奇的来意后,他也表示同意:“如果货物一切妥当,我们可以开始交接。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是时候完成我们的交易了。”
吴孟奇见他同意,也很高兴,这样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货物从吴家牙行的仓库搬运到西班牙商船上,颇费工夫。货物先得从仓库运到码头的堆放区,然后再由这里的苦力一箱一箱的运上船。货物一箱箱搬上船,双方各自有人记录着数目。
吴孟奇一直站着那里看着这番忙碌的景象,七叔过来找他了:“少爷,广州城里其他几家的当家掌柜过来了。这次生意,他们都有参与,您去见一见?”
吴孟奇点点头,见肯定是要见的,经商人脉是最重要的。
跟着七叔走了过去,很快他就给十几个中年人围了起来。
“三少爷,您好啊,您可真是出手不凡啊,年纪轻轻就谈下了这么大笔生意。”
“是啊,三少爷,咱们这次可都是跟着您一起发财的。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可得想着我们些。”
很快,一句句让人轻飘的奉承话,传了过来。
吴孟奇对着众人鞠躬行了一礼:“诸位,都是孟奇的长辈,也是孟奇商业上的前辈。今天,孟奇恰逢其会,与诸位相见,那是我吴孟奇的福气。以后还要烦请诸位,多多关照一二。”
围着的那群人,待他说完,便道:“三少爷太客气了,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即可。”
吴孟奇不认识,李先生就在一帮给他挨个介绍着各家的掌柜。如此一来,吴孟奇算是正式进入了广州的商业圈。
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番,吴孟奇总算是和这些掌柜的挨个见礼了。忙完这事,他和李先生又调头回去了。
两人独处的时候,吴孟奇开口道:“李先生,看来伯父为了我的事是颇费了些工夫的。”
李先生听了笑着反问:“三少爷,这话是怎么说的?”
吴孟奇:“之前我看过家里的库存,即使有些缺的,找一两家帮忙也就可以了。如今看来,伯父是把十三行都拉进这笔生意来了,看来是为我的事,费心不少啊。李先生,我没说错吧?”
李先生点点头:“三少爷,说的不错,东家确实是为您费尽了心思。不过您既然知道了,自己知道就好,又何必说出来。东家之前也与您说过,有些话藏在心里,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反而不美了。”
吴孟奇听完,笑了下:“李先生你说的对,是我有些浮夸了。伯父一再告诫过,可我还是没记在心上,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
李先生:“三少爷,能有此心,东家的一片苦心就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时候,很枯燥,吴孟奇几乎无事可做,可他又必须盯在码头。这次交易的货物很多,来源也很复杂,必须一次性运完,天黑了,码头依然运转着。
西班牙人天性懒散,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好在有吴孟奇与迭戈的关系,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
货物是一部分一部分交接的,西班牙人用来交易的货物是从美洲运来的真金白银。因此吴家临时给广州城的镖局下了单,由他们护送着送进吴家的银库里。这里的时候都由吴孟奇负责,自然每一笔单据都得他亲自画押。结束一笔,外面候着的标车就运走的一批黄金、白银。那闪闪发光的景象,让人眼花,难怪需要镖局来押运。
从白天一直到夜里,吴孟奇是滴水未进,眼睛也从未阖过。李先生叫他去吃饭,他没去,李先生只好自己去用了。
黑夜又成了白天,码头还在忙碌着,除了那个留下来核实的西班牙人,其余的都已经上船休息了。
吴孟奇站着累了,就坐在码头的一跟条杆上。李先生还在休息,码头的苦力已经换了一批。
王掌柜也是一夜未眠,手里拿了张货单走了过来:“三少爷,你看下这货单。”
吴孟奇起身接过来看了看,没问题,他便接过递来的笔,签字画押。
他擦了擦手上的墨迹:“王掌柜,还有多少货物没上船?”
王掌柜想了一下:“丝绸和瓷器都已经商船了,现在在装茶叶。”
吴孟奇点点头:“让他们小心些,这批茶可是武夷山送来的新茶,别糟蹋了。”
王掌柜有些吃惊:“三少爷,您怎么知道这茶是武夷山的新茶?”
吴孟奇笑道:“王掌柜,你是忙忘了吧,这货单我可是看过的,怎么有错吗?”
王掌柜立刻摇了摇头:“没,不过您记性可真好,看一次就能记住。”
吴孟奇:“这笔生意,伯父十分看重,我自然就不能马虎半分。你再辛苦辛苦,等忙完了,我已经为你在伯父那里请赏。”
王掌柜:“孟奇少爷,您放心,我已经把事情办稳妥。”
吴孟奇点点头:“嗯,去跟对方交接吧。”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码头上,那推挤如山的货物终于搬运一空。而原本空空如也的吴家银库,却装满了成箱的金银。码头那些又回来的各家掌柜纷纷过来道喜,弄的吴孟奇又是一阵忙活。
与诸位掌柜客套了一番,又得去迎着过来的海关老爷们。
这些海关老爷就如同寻着尸体的秃鹰,这两天一直守在附近。如今双方货银两清,他们要来分一杯羹了。
李先生应付起这些差官衙役自然是熟悉的。吴孟奇虽然不想去,但还是跟着一起去应付了一下。
前来点查的是海关衙门中一个小吏,吴孟奇与之见礼后,就完全由李先生来接待他。
收了吴家的孝敬银后,他也没有刻意的为难,很快就和吴家签字、画押走了。
热闹了两天一夜的广州码头,渐渐趋于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