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总之又是一日过去。第二天,几个不良人出了小栈,就听一声长呼,清泉不知道通过什么门路找到了这几个歇脚的地方,找急忙慌地赶过来了。
李武拱手上前,连声道恭迎清泉。清泉这人也是讲礼貌,话都到嘴边上,硬让李武给憋回去,晃着手说“早安早安”。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给清泉大人憋坏了。”韩睇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一路小跑赶过来,他这官也不算小,怎么不骑个马呢?
清泉喘了两声,刚要说话又喘了两声,韩睇急坏了,上去给他一掌,捋顺了他的气,清泉这才开始说道:
“那个姓林的……姓林的。”
“林大人?”
“正是。”清泉满头大汗,“他要让盗命师跟一个饥民比武去!”
四个不良人都微微皱眉,但是也没理解这事情到底多严重,钱三郎甚至来了句:“那又如何?”
“这妮子心怀鬼胎,”清泉气恼地说,“合着她不是为了实验,就是想让人替她打擂,好守住比武场的大奖。”
“那个能替换器官的神器?”
“是啊。”
关翼仍然不紧不慢,笑道:“那又如何?你不会真以为她心无鬼胎,就是为了跟你争一个‘发现盗命师’的功劳吧?”
清泉猛一跺脚:“你们怎么就不懂呢?那盗命师现在都虚弱成那样儿了,万一死在场上,根不就没了?”
“不太可能吧?”韩睇道,“盗命师极强,一般人岂能动他?”
“话虽如此,但是他的对手轻松解决了机关兽,而且盗命师现在很虚弱,也未必就稳赢。”
李武表示默许:“嗯,是个问题,咱们不妨去看看。不管怎么说,那个盗命师的命现在还有用。”
这几个不良人都有点发愣,自己追杀了一路盗命师,现在却要反过来保他的命,这事若让造书派的用春秋笔法一写,指不定给糊弄成什么样呢?
然而李武说得倒也是事实,几人却是不得不去,于是由清泉头前带路,四个人就赶奔清早的比武场。
是日比武场的候场只剩下一个人,就是“面具男”,公面上这么说,毕竟谁也不知道此人就是安云。
所以今天的比赛,表象说是面具男打盗命师,某种意义上是盗命师打盗命师,也可以说是易容男打盗命师,总之真相总是扑朔迷离,一般人哪里分得清楚?
当清泉一行人来到比武场的时候,仍是清晨,但是比武场里已经是人声鼎沸。
此时不同往日,全机关城,不管是不是饥民,大多数都来看这场比赛了,毕竟这几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比武场上战胜九品的机关兽。
实际上,只要是七品以上,都能跟机关兽战个来回,甚至现在的李武非要开顽血也不是不能打。但是一般来讲,对于七品以上的高手,机关城比武最终奖品的吸引力不是很大。最终奖品本质是个器官替换器,只有紧缺器官的人才需要,但是如果一个人紧缺器官,他很难练到七品以上。再说了,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有七品以上,打完机关兽还得打林无根,那就得要六品以上,一般这种级别的高手不会来机关城这种混乱之地。
当然了,安云是个例外。他属于恰好缺少器官,又恰好强得没边儿,又恰好畏罪潜逃到机关城。
所以就造成了一种情况,他是第一个干翻九品机关兽,并且成功挑战林无根的人。
一群不良人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一排座位,李武往下一看,赶紧拍着身边的人呼道:
“那不是大侄子吗?”
“大侄子?”几个不良人都一愣,往下看去,一看那面具立刻震道,“还真是大侄子!”
说来这几个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鹿家侄子”姓甚名谁,安云当初也没编个代号。
清泉一脸懵地看着几个眼泪都快下来的不良,不知道这帮人缘何这么激动,他也有样学样地吼了一嗓子,结果身边几个不认识的观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清泉咳嗽两声,从腰间掏出工作证,也叫凭令,那几个人一看这位是内城的长官,从脚跟儿凉到脖子,嬉皮笑脸地说了声“您忙”,然后就走了。
这下子座位立马就宽敞起来,钱三郎一边挪着屁股一边叹气道:“唉,没想到侄子这么厉害,可惜鹿家……”
“别说了。”几个人也都纷纷叹息。
就在他们挪着的工夫,清泉发现座位又小了,他一偏头,看见两个用麻布斗篷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人,一高一矮,横插一脚,坐在了他们那一排座位上。
清泉作为一个中年老干部,尝到自己那块“司案长”令牌的甜头后,渐渐得意,又拿出令牌跑到那两人跟前,说:“二位,挪下窝吧。”
忽然,一个熟悉的清脆嗓音从斗篷里传出来:“这是什么啊,能吃吗?”
几个不良人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有钱三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英子?”
他们几个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人,都纷纷摇头,心说这人虽矮,可还在成年人的范畴,那英子才八九岁,哪能是这个身高?
忽然,李武一瞥那个矮个子的手部,心中一惊,立刻对钱三郎使了个眼色。
钱三郎刚开始没懂,李武又瞟一眼清泉,钱三郎这才起身,说:“清长官,我们跟这俩人挤着,您找个宽敞地方坐。”
这话说得倒是很客气,但清泉怎么想怎么感觉这是在下逐客令,不过没等他寻思过来,几个人已经趁着他站起来思考的当,把原先的座位给挤没了。
这几个不良受了什么刺激了?清泉心里犯嘀咕,可是也没办法,只好自己辞别一声,然后灰头土脸地上别处找座儿去了。
钱三郎赶走了清泉,自己还挠着脑袋直纳闷:“李武,他昨天是逗了韩睇,但是也不用这样赶人家吧?”
李武没有作答,右手颤抖着去掀那两人的麻布斗篷,矮个子吓了一跳,赶忙伸出团在袖子里的手阻拦。
李武笑道:“别藏啦,英子你这么短的手骗谁呢?下边也塞了东西充高个儿吧?”
那人愣了一下,紧张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里才掀开斗篷,一头蓬草似的头发爆出来,底下是那张熟悉的笑脸:“嘿,嘿嘿!”
钱三郎忍住激动没冲过去,韩睇捂着嘴浑身打颤,关翼则望向那个高个。
高个也慢慢摘下斗篷,饱经沧桑的脸上,两只眼睛写满了真诚。
此二人,不必多说,正是鹿家父女俩。
李武就坐在鹿英旁边,他一下抱住小丫头,久久干涸的眼眶中落下两滴泪水:“你们不是……我还以为……”
鹿大壮的嘴角微微扬起,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这群年轻人,笑道:
“阎王叫我三更死,我让他少管老子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