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内外城的交界处,一道防御工事纵横的城墙危然树立。城门敞开,门前诸多兵丁来回行走,它们全副武装,或持弓弩或立长戟,机械地巡逻着。
初来机关城时,安云曾经问过鹿大壮这些兵丁到底是机关人还是活人,鹿大壮说他也分辨不出。
诚然,如果把一个机关人和一个活人放在那里,任谁也分辨不出,但是一旦观察一阵子两者的行为模式,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机关人虽然外貌像人,动作也不僵硬,但是仍有破绽——太稳了。
他们的动作非常稳定,比如说一个人平举右手左右滑动,虽然极力控制,但仍会有上下起伏,然而机关人不存在这种起伏。
因为它们没有肌肉,也没有神经(但是不排除有类似反射弧结构的可能),自然不会发生这种天然的颤动。
“只有两个是活人,剩下的全都是机关人。”安云趴在远处二层小楼的房顶上观察着,房顶是耸起的,所以他趴在一侧的坡上不必担心别人看见。
安云在朱晓生那一战中曾经观察过机关兵身体的结构,只不过是铁石、木料联动制造的装置而已,虽然复杂,但是绝对没有人工智能一类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只能完成既定的动作,听从使用者的命令。
至于使用者是怎么控制这些木头疙瘩的,安云就弄不明白了,这大概算已经脱离了科学的范畴,算是机关派独有的“术”。
安云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琐碎的细节,不管怎么说,只要明白了机关兵只能完成既定工作这件事,就了解了一个事实:只要搞定两个活人看守,就可以进入机关城内城。
他也不打算乔装打扮了,因为没必要露面,只要搭一趟顺风车就好了。
“巡察御史差不多该来了吧?”安云回身望向远处,果然,街道尽头响起微微的耸动之声,渐渐的,一支马队出现在安云的视线。
马车最前方是五名步兵,按照一二二的顺序排列,其后为骑兵左右错行共两人,再后是巡察御史的所在的马车,巡察御史后面对称分布着跟骑兵与步兵,在这一队倚仗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大概是拉些仆从货物之用,没有护卫。
这个阵容较之于安云想象中寒酸了不少,不过想来巡察御史官职不大,这种规格也算是可以接受。
他如同踏风而行,从这里的房顶窜到那边的房顶,这样来回几次,不出半点生息地来到了仪仗前方不远处。
不过,此时做的不算尽善尽美,只见一个孩童拖着鼻涕指向天空:“娘,有人从房檐上飞过去了。”
他娘顺着孩子的指头看去,却见房上空无一物,连忙抱着孩子看半仙去,恐他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事物。
那孩子被抱着,一边颠一边说:“娘,我没骗你,真有!真有!”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安云这才把脑袋从房上探出来,心说这孩子也够倒霉的,小小年纪就磨灭了飞天的美好幻想。
正在这时,倚仗的尾巴已经擎着两面高旗经过,安云从房上扯下一块儿瓦,像条游鱼一般从房上滑下来,随后把瓦碾碎了,朝着天上一抛。
不一会儿,天上就下起阵阵碎瓦雨,士兵们都纷纷抬头看天,安云就趁着这个时机紧赶几步抓住车尾,这时尾车帘子一开,竟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但是他看着街道,所过之处,行人分明已经被倚仗清走,此时街上已是空荡荡了。
他挠了挠头:“奇了怪了,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似的?”
随后便将头收回了帘中。
马车颠簸,此时安云正抓着车身的木架藏在车底,觉得自己好像那个阿杜……
虽然凭着安云的身体素质,只是藏在车底还算是轻而易举,但是原主似乎并没有晕车的抗性,这样头悬着待了一会儿,安云本来就不容乐观的头痛雪上加霜。
整个车队前进的很慢,就在安云颠簸一路快要吐出来时,车队终于停下来。摇晃一停止,安云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远远地有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正在跟机关内城的城守交谈,安云很想看看这两个人要怎么关闭机关兵的防御系统,遗憾于没有机会。
过了一阵子,马车再次缓缓启动,于是安云不得不再次经历一阵颠簸。
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有所不同,机关城外城固然有许多装饰华丽的富人之居,可是较之于内城的高楼就只能算是蓬荜了,他看见远处高楼巍巍的影子,院内似乎还有豪华的园林,这哪里是古代的城市,简直像现代的高档富人别墅区嘛。
又过了一阵子,马车终于彻底停下,安云看见一条腿迈步而下,这应该就是刚才往外扒头的那小子了。
远处喊了一声:“小六,后三辆马车带到后面,把货卸了。”
小六应了一声,随后上前跟车夫聊了两句,便又回到车上。马车开动,不久又停下。
安云稍微低头看看四周的环境,此处像是一个仓库,他看见前面有两辆马车已经停稳,有佣人在往下搬箱子。
有必要带这么多家什吗?安云心中起疑,随后又看见小六的腿迈下来。
到出手的时候了,小六将头伸进车里,不一会儿搬下一个箱子,就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两下自己的肩膀。
“干嘛?”他回过头去,还没等看清,只觉得脖子上挨了一记重击,脑子一蒙昏过去了。
安云把箱子打开,他原以为里面是些衣物之类,结果打开一看,里头什么都没有。
“空箱子?”安云眉头一皱,这时就听有脚步声靠近,一看是车夫。
他催促道:“六啊,几个箱子至于折腾这么久吗?”
车夫来到马车后方,却见小六背对着他,正在默默地把箱子的扣锁从外面拴上。
“嘿嘿,你小子够贪的,这里头啥也没有,是预备着装银子的。”车夫以为小六要偷里面的东西,笑骂道,“劝你别在机关城耍这些心眼,都是要掉脑袋的!”
“六子”点点头,不说话。
车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甩甩手道:“一会儿把箱子搬到馆驿里,我去喝点儿酒。”
说罢,车夫便走了。
安云穿着六子的衣服,见他走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口气搬起三个大箱子。
“别说,装了个人进去,还是有点儿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