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姑娘眼光就是好。
谭昭被这话说得通体舒畅, 原本软和的语气再软了一分, 也没在意小姑娘脏兮兮的小手,道:“原来你叫阿紫啊, 还记得你爹娘住在哪里吗?”
小姑娘似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竟像是在理解爹娘是什么东西一样,眨巴眨巴了大眼睛,才开口:“爹娘……是谁?”
……是他高估三岁小孩的智商了。
谭昭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已经歪了的发髻, 轻声道:“爹娘, 就是你最亲的亲人, 阿紫还记得吗?”
小姑娘显然无法理解最亲的亲人这种概述,歪着脑袋想了想,脆生生地道:“阿紫有个老师父,丑!”
“……”
“坏人, 抢阿紫,坏!”三岁的小姑娘, 就算是再机灵,也难免害怕。阿紫只觉得眼前这位好看的哥哥不会害她, 让她想同人亲近。
“好好好, 打坏人!阿紫放心,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赵煦:……这人真的好生不要脸。
说实话, 谭昭对小孩实在没什么法子, 跟着三岁小阿紫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 才劝着要爱干净的小姑娘去洗漱, 不过小姑娘显然心有余悸,非要谭昭给她洗。
谭昭:……臣妾做不到啊。
到最后,还是谭昭莫名割地又赔款,守在外面给小姑娘吹箫,才算是过了这个坎。
“段先生,是个雅人,也是个趣人。”
苏大胡子显然接受能力甚好,或者说他已经破罐子破摔,这会儿已经完全放飞自我,对着当今陛下,也直接了当。
好在赵煦并不在意这个:“哦,何以见得?”
苏轼出身世家,大宋的文人皆是多才多艺,雅人行雅事,音律之美,必然懂得:“段先生的萧艺,极好。”
这下赵煦有些惊讶了,随后还微微有些小骄傲,哎,他赵家的子孙就是这么优秀,没办法:“能得苏先生一句夸赞,实在难得。”
怎么说呢,苏轼是很严格的,他为人旷达,却是个讲究人,否则也不会钻研美食之道了,听罢陛下的话,苏轼表示诚惶诚恐:“不敢不敢,此曲平和人心,却又童趣暗生,技法不谈,情谊已是甚美。”
赵煦颔首,刚好这会儿也上菜了。
苏轼是个老餮,穷啥都不能穷嘴巴啊,这厨子乃是他亲手□□的,肉肴鲜香,蔬菜爽脆,绝不会比御厨差多少。
“苏先生果然别具匠心,这水果与肉炖煮,滋味甚美。”
苏大胡子一听,立刻便心里飘飘然,立刻大谈特谈美食之道,他也明白,此时此刻,陛下并不想听什么大道理,自然说起来通畅无比。
谭昭牵着小姑娘一摇一摇过来时,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摆了另一桌菜肴,上头的汤锅还冒着热气,一下子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阿紫已经换了身桃色的衫裙,是苏夫人拿过来的,略略有些大,走起路来怪可爱的,加上头上的两个小发髻,简直是小可爱本人了,苏大胡子一腔慈父心哟,连刚出生的小儿子都排在了后头。
只可惜啊,小姑娘看都没看大胡子一眼,转头就对着谭昭开口:“阿紫很乖的,可以自己吃饭饭。”
于是,谭昭顺手抚摸:“阿紫真乖。”
三岁的小孩,谭昭也没敢给人吃大鱼大肉,好在小孩子胃口小,没吃一会儿小姑娘就放下了勺子,擦了嘴巴非常乖巧地看着对面好看的大哥哥吃饭。
“大哥哥,你真好看。”
哎呀,这一顿,谭昭就着小姑娘的甜言蜜语,多吃了一碗饭。
而隔壁桌大胡子,蹭着甜言蜜语,假装是对着自己说的,默默地添了两回饭。
赵煦:……这两只是饭桶吗?
小孩子嘛,吃过饭就困了,谭昭靠在廊下吃消食茶,阿紫就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说来也奇怪,谭昭对着小姑娘,竟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系统:……你可能是感觉错了。
[统统你这么说,我就知道的我的直觉没有错了。]
系统非常乖觉地闭上了嘴巴,多说多错,说的就是它这会儿了。
“段先生,可是累了,不若……”苏轼话还没说完,谭昭手一动,怀里的小姑娘就警觉地睁开眼睛,见还是好看的大哥哥,这才安心地又闭上了眼睛。
谭昭还是第一次被个小孩这般依赖,对着苏轼一脸无奈。
苏大胡子:这是炫耀,红果果的炫耀!
赵煦:……这两人加起来,可能还没他现在大吧?
此时也不是什么聊正事的好时候,苏轼便强行挽尊,捡着湖州某些趣闻或者时事说了起来,他文章作的好,口才自然也是极佳,另外两人听着,都是一脸的津津有味。
直到晚间十分,要宴请传旨的人,苏轼才匆匆离去。
“你还要抱到何时?”
谭昭挑了挑眉:“怎么,吃醋啦?”
“……不肖子孙,大胆!”
“……能换个新词儿吗?”谭昭的脸都皱在一起了。
赵煦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能,词儿新不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就行。你今晚,别不是要跟她一起睡吧?”
“自然不是。”他一个独行侠,哪里会养小女孩啊。
然后,怀里的小阿紫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控诉大哥哥不要她了。
谭昭:……冤孽啊!
最后还是找了个隔壁屋,他隔着堵墙哄小孩,也是非常心累了。谭昭打了个哈欠,陪着玩了一会儿“摩斯密码”,终于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及至半夜,谭昭陡然惊醒,他耳朵微微一动,立刻跃身出去。
“谁!竟敢深更半夜来府衙造次!”
谭昭一时手里也没什么趁手的兵器,只来得及抓了根木棍出来,他的身形极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挡在了来人面前。
来人也是非常狂妄,竟连夜行打扮都不作,一头银发,过肩胡须,手中还拿着一柄逍遥扇,可以说是非常地装逼了。
只是这么长的胡须,吃饭应该非常困难吧?谭昭如是想。
这老者其实并不算老,态度十分狂妄,显然其人自恃武功,并未将谭昭放在眼里:“小子,还不速速将吾徒儿阿紫叫出来,吾便给你一条全尸,如何!”
“那真是抱歉,上一个敢这么说我的,如今已经不能开口讲话了。”谭昭态度非常和气,“老人家,胡子年纪一大把了,就别学小年轻熬夜出来搞事情了!”
“竖子好生狂妄,便让老朽来教你一教!”
就这品性,难怪小姑娘要说丑了,就这种歪到东海海底的上梁,绝对会把阿紫小姑娘带偏的!而这时,旁边的窗户吱嘎一声被人推了一下,不过显然后头推的人力气太小,只推开了一道缝。
“大哥哥,小心!”
谭昭听到的时候,已是心神一动,那银发装逼怪近前,他才发现对方的扇子似乎能产生毒雾,他顾念院中其他人,引着人往外走。
“小畜生,胳膊肘竟是往外拐!”
那装逼怪笑啐了一声,竟是半点都不怪阿紫出声提醒,反是对着谭昭加强了攻势,毒气不要钱地外放,烦得谭昭长棍一甩,以棍御剑气。
“大哥哥,打他!”
这么大的动静,睡在旁边的赵煦若是再不醒,恐怕这皇帝也不用当下去了。说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赵竑出手,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动人心,也更加危险。
他对武林虽不了解,但显然这夜袭之人并不好对付。赵煦想到此,那边竟又生了变故,原本赵竑拿在手中如臂指使的长棍竟然像是被人无形中生拉硬拽着往前一般,围观的人惊讶,打斗的谭昭本人……也挺惊讶的。
这不,任我行的吸星**吗?原来是有传承的啊,那还吹什么自创,脸呢?
“吸星**?”
谭昭说完,对方的脸上却是疑惑,似是从未听说过一般。两人心里都带着那么点儿疑惑,不过很快谭昭就解惑了,这不是吸星**,对方似乎是化用自己的内力来侵蚀他,带着毒,可谓阴损至极。
“受死吧!”
赵煦听到这三个字,心都提起来了,这架势——他吓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倒地的人……不是赵竑。
……喊得这么响亮,声势搞得这么大,竟然是个样子货?!差评。
他,星宿老怪,丁春秋,竟然在这种小沟里翻了船!丁春秋倒地的刹那,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一双眼睛含着毒望着这年轻的男人,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手?
“他死了?”
谭昭摇了摇头:“阿弥陀佛,我不杀生的。”
……看着一点儿也不像啊。
谭昭甩了甩棍子,上头都沾着毒,他也没好随意丢在一旁,只他刚要提步上前,一个小炮弹跑出来抱住了他的腿。
低头一看,可不是阿紫小姑娘。
“师父坏,别过去!”
谭昭伸手摸了摸,非常有底气地开口:“别怕,大哥哥比他更坏。”
“真哒?”
谭昭点头。
适时,苏轼听到动静一路小跑过来,他一见这架势,魂都吓掉了半只,刚要谢罪,便听到那位年轻的段先生开口:“苏大人,夜闯公衙,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