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与那姑娘呆立当场,两人面面相觑,女人的声音瑟瑟颤抖:“刚才分明就是……一辆面包车啊!怎么会……”
开车极速狂奔的快感妙不可言,当然这么危险的事儿需要聚精会神,当时两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前方的车子身上,没人会去注意视频画面。
公子哥战战兢兢,后怕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文洋笑道:“很明显啊!看不懂还是怎么的?你开车追纸扎车,跟死人飙车,真有你的!”
公子哥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有从惊怕中走出来。
董海一本正经道:“这是灵车,拉阴灵去阴灵轮回镜的车子,你小子真是命大遇到我们,否则就这么追下去,一准车祸断送性命,纸扎车上会有你们两个人的位置。”
他的话对常人来说还是有些深奥,公子哥与那年轻女人只能听懂个大概,但飙车后的结果两人可是听了个明白。
与灵车飙车,跟在人家后面穷追不舍,纯粹就是自寻死路。
灵车既然是纸扎车,那么就不会在道路上挑肥拣瘦,不管多难走的路都不在话下。
如果对方脱离道路往下坡路走,紧跟在后面的超跑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荣皓给左天明使了个眼色,而后四个人重新上车。
从这里抵达荣村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方才的小插曲让左天明精神百倍。开车更加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左天明失去了先前的稳重,方才的事情细思极恐:“皓哥,常人不是看不见阴灵的吗?为什么灵车驶过会被他俩发现?”
荣皓对比并不意外:“系统学识里面说过,常人看不见阴灵但可以看见纸扎车这种阴灵运用的工具,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就像刚才那俩,在他们眼里纸扎车变成了面包车。”
那辆纸扎车载满了阴灵,就像董海说的那样,应该是运送阴灵去往附近的阴灵轮回镜。
车子所到之处,遇到的阴灵皆可上车,灵车无意害人,但若是有活人看不透,那就是一场劫难,轻则遭遇翻车,重则直接丢了性命。
夜间行车往往会有车辆无故发生车祸,大多是因为跟随灵车的缘故,眼前大路朝天四平八稳,殊不知都是假象。灵车会在车道上行驶,也会突然改变方向,不管是悬崖绝壁还是荆棘路段,都阻挡不了灵车的行进,照旧稳稳当当如同在平地。而跟车的司机看不到这些,在他们眼中前方依然是平直道路,如果没有后面跟车提醒,无端发生车祸是必然的。
左天明低声道:“你们没注意也就罢了,可我一直在聚精会神的开车,我怎么就没看见有辆车在跑车之前驶了过去?”
董海解释说:“你现在可是未入职的职业探秘人,在午夜之前看见地面的邪祟不再是常人看见的样子,留在你眼睛里的会是虚影轮廓,需要细看。”
左天明似懂非懂,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学习研究,再怎么说,他的人生已经大不同了。
这次回村荣皓没有选择走村后的小岭子,而是指挥左天明开车转远路走了那条土路。
这条路连通荣村和外婆家,从荣皓记事起,这里便是两村之间唯一的一条像样的道路。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十年来,这条路除了拓宽之外没有多少变化,没有进行修缮,土路依旧。在现在这个年代,不是水泥路的通路已经不多了。
荣皓说道:“天明,速度放慢一些!”
别克商务慢吞吞的往前开,荣皓望着道路两侧,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夜晚是夏季,麦田快要到收割的时候,而现在,麦苗才刚刚萌芽不久。
冬季的寒冷让所有动物蛰伏,没有蛐蛐叫,也没有蛙鸣,一切都是沉闷的光景。
今夜并不黑,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下清辉,落在一望无际的麦苗地里,照亮了一片又一片绿油油。
左天明慢悠悠的开着车,沉闷让他静不下心来:“皓哥,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条路?”
两人情同手足,荣皓的事情他当然知晓。
荣皓苦笑道:“没错!这条路我每年都会至少走一个来回,但每次走心里都揪着汗,真是留下阴影了!”
每年过年一家三口都会去给老人们拜年,十年来除了去年,荣皓从没落下过。
正如他所说,这条路给他留下了无法抹平的伤痛阴影,每一次都会禁不住心里阵阵发颤。
文洋指着夜幕下麦田里的一些土包问道:“哥!那些是什么?”
董海嘲笑道:“这都看不出来?分明就是坟包!”
山村的田地中有坟包不是什么新鲜事,应该说非常普遍。
文洋错愕道:“坟包?这么大的坟包?真的假的?”
麦苗围拢的坟包确实够大,远远望去像是小型土丘,至少也得有普通土坟的五倍高度。
荣皓说道:“没什么奇怪,这些地以前都是大户人家的私有田地,那时候流行找风水先生给看地方,或许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段,所以他们把这儿当做老坟。既然家里有钱,修几个大砖坟也就不难理解了。”
自古以来,人们都会把坟当成死后的房舍,坟堆越大越是身份显赫。真正有权的修的是墓,有钱的修的是石坟,土坟才是平头百姓的选择。
文洋双眼放光:“这么多年就没人挖开看看?说不定里面有好东西呢!”
荣皓瞥了他一眼:“民风淳朴,谁会去做那挖坟掘墓的勾当?那可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文洋不苟同他的说法,笑道:“这年头还有多少人信这些?赚钱才是正道。这些地方保不准里面就有好东西,随便挖出个盆盆罐罐说不定都能卖出个好价钱!不比挥汗如雨的种地强多了?”
荣皓伸手在他狗熊一般厚重的肩膀上拍了一把:“都是近代的坟,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仔细看,这些坟除了高度惊人,四周就跟蒙古包差不多的模样,农民拓地已经把它们周圈挖的差不多了。在我小的时候,有一座坟就是因为挖地挖开了一个口子,那时候还趴在洞口往里看,里面除了破碎的棺材板,什么东西都没有!别老想着是个坟就有陪葬品,这些近代的坟堆里面或许会有东西,但都不值钱。”
说到这儿,荣皓又拍了一把文洋的胳膊:“可别动歪心思啊!这些有可能是荣村祖上的坟地,敢挖老子自家的祖坟,我肯定扒了你的皮!”
文洋苦哈哈的笑了笑:“绝对没那心思!”
董海打趣道:“可别好东西没挖出来,反倒挖出一只活尸来,那就有的玩了。”
玩笑归玩笑,这种石坟很难生成活尸,第一年代不够久。第二,别看坟头够高,其实地下深度有限,雨水很容易就能渗下去,就像荣皓方才说的,石坟里的棺材早就腐朽了,尸体根本就留不住。
提起活尸,荣皓这才意识到浮灵傀儡的事情还没有跟董海细说。
被大杨树吞噬的浮灵傀儡反噬了古树,五棵护村神树如今死了一棵,至于能不能困住浮灵傀儡还是未知数。
把这件事说给董海听,董海的面部表情表明了他也非常惊骇,觉得不可思议。
浮灵傀儡是活尸中最凶戾的存在,近乎于活死人,要说刀枪不入有点扯,但刀枪伤不到分毫还是可信的,它的自愈能力实在够强。
董海沉声道:“这么说我不敢确定,得过去看看才能知道。”
依照现在的车速,到达荣村村口至少还得有十几分钟。
左天明从中间后视镜看了一眼荣皓,荣皓望着窗外的夜景没有出声,于是也没敢自作主张加快速度。
荣皓在这片土地土生土长,对这里有感情,但他没有留在村里的想法。
或许若干年后会选择落叶归根,而现在除了亲情难舍难分,没有太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一切的根源并非是忘本,而是这里给他留下了太多惆怅。
最好的伙伴淹死在水库,有些孩子莫名失踪被人贩子拐卖,村里的妇人们喜欢嚼舌根,儿媳虐待公婆的情况时有发生,无知愚昧充斥在各个角落,这些都是他抹不开的心理阴影。
特别是这条小路,多少次在梦中孤身一人在这里徘徊,有看不见的东西就躲在麦田里,无论他如何奔跑都逃不掉,直到声嘶力竭从梦里惊醒,才发现大汗淋漓打湿了被褥。
“走不出去吗?”董海明察秋毫,笑了笑:“小皓哥,你这是心魔太重!”
文洋也附和道:“想不到哥还有怕的东西,真是难得!”
左天明意味深长的说:“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荣皓没有吱声,眼睛望着窗外,车窗外夜幕下的风景在徐徐后退,而心中的阴郁却越来越深邃。
当行至一片高地的时候,荣皓终于开口:“这地方以前是个公共祠堂,我小的时候走这条路最怕的就是这里,你们仔细看,还有断砖的痕迹。”
公共祠堂,若干年前曾兴起一时。
人口的增长,土地的匮乏,活人的地都不够用,死人还要来分去一杯羹。所以那时候就出台了政策,第一死人必须火化处理,第二骨灰装进骨灰盒统一安放。
于是,公共祠堂应景而生。
哪家的人死了,火化之后将骨灰装进骨灰盒或者骨灰罐,然后自觉放置在公共祠堂,这样就省下许多土地。
但入土为安的想法根深蒂固,有人不按照政策来,明面上把骨灰盒放在公共祠堂,背地里又趁夜偷走悄悄掩埋。诺大的公共祠堂其实没有几个骨灰盒存放,只是一个应政策而生的工具罢了。
其他地方是怎么取消的荣皓不清楚,但这个公共祠堂的取缔可是传开了十里八乡。
“这座祠堂是四个村子共用,当年发生了一件事,那时候我可能才三四岁的样子。东边的凤山村有一老人去世,按照规定尸体需要火化,而且有专人跟着殡仪队伍全程监视,一直到老人的家人把骨灰盒放进公共祠堂。当天夜里,老人的儿子来到祠堂,打算把自己父亲的骨灰盒带走。没想到,人进来再也没有出去。直到几天之后另一家来安置骨灰盒才被发现,尸体就趴在祠堂门口。”
荣皓指了指那片区域,大约比划了一个地方,继续说道:“当时的景象吓坏了不少人,那个人爬行的痕迹留在地上,脸都变形了,死状很是怪异。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东西,又惊又怕想要逃离,可愣是没有爬出门口,就死在了门内半米的地方。”
文洋浑身一个激灵:“哥,你讲故事就讲故事,比比划划的吓死人!”
荣皓笑了笑:“咱们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跟死人打交道,有什么好怕的?”
董海接话道:“后来呢?查清那人是怎么死的了吗?从那之后公共祠堂就拆除了?”
荣皓苦笑道:“那个年代还是比较愚昧,加上公共祠堂的特殊性,没有人想到去报警。村里的神公说是因为公共祠堂阴气太重,吸引了孤魂野鬼,那个人的死跟脏东西有关。后来几个村子的领导一合计,就把祠堂给拆了,毕竟公共祠堂只流行了一阵子,好多地方都是名存实亡,里面大多是空的。”
董海沉思半晌,沉声说道:“这件事不好下结论,没有警方深入也就没有验尸环节,人有可能是突发疾病死的,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因素。”
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荣村村口,荣皓示意左天明停车。
荣皓没有下车,而是在车上向往张望。
时间接近凌晨,整个村子都是静寂一片,这个点连村里的狗都很少吠叫。
河沿上的五棵大杨树在夜幕下更加显得诡秘非常,天色比之先前暗了许多,第三棵树的样子看不真切。
左天明低声道:“祭祀在一周之后,具体日期应该已经定下来了,我和文洋这两天一直在桃花湖附近溜达,所以祭祀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再说人生地不熟,跟他们也说不上话。”
文洋看一眼夜幕下的古树轮廓,细声细气的说道:“中间那棵树就跟被火烧了一样,从上到下都是焦的!”
先前荣皓已经在视频通话中见识过,古树到底焦到了什么程度他很清楚。
外形就像烧烤用的木炭,只是它不是小块黑炭,而是一整棵参天大树。
此时,夜风突然刮起,冷风顺着车窗往里灌,冻的人直打哆嗦。
荣皓摇上车窗,冲左天明摆了摆手:“天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