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威低头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去年一年,南边的一个市就发生一百零七起恶性刑事案件,平均三天发生一起……绑架勒索、聚众斗殴、持枪杀人,十四人死亡,重伤致残五十九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更可怕的是,这么多的恶性案件,居然没有破获一起。还有色1情业,根据我得到的情报,那些失足妇女,有百分之三十二点六的人都是被人贩子拐卖或者被骗的,如果她们不同意就会遭到威胁和毒打,这让她们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
杨洛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国威站起身走到书桌后面,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袋给杨洛:“你看看吧!”
杨洛看了林国威一眼,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打印的文件,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上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其中一张穿着囚服。
杨洛把照片放到一边,第一张复印件上是大红色字体:故意杀人犯金彩凤,女,19岁,小学文化程度,1995年出生,籍贯陕西省咸阳市乾县石牛乡宝丰村。因故意杀人,手段残忍,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林国威声音疲惫的说道:“金彩凤出生不久,其父亲和祖父在两次事故中相继去世,因而被家人和村民认定是灾星,数度险些被家人活埋。后被其母拼死救下,但童年饱受歧视和虐待。后来她母亲也因病去世,继父和舅舅用棍子把她打出家门,村里也无人敢收留她,这一年她13岁。
随后她四处流浪和乞讨,在郊外一个小饭馆外的垃圾堆中捡食剩饭时被饭店服务员放狗咬伤,因流血过多昏倒路旁。餐馆老板见她有几分姿色,便将她抬回救治,后以暴力手段威逼其从事卖1淫活动,后被警方抓获,处以劳动教养一年,这一年他十五岁。
一年后她出狱被送回原籍,因为怕灾星再带来灾祸,乡人鼓动其继父赶快将金彩凤嫁出。恰逢其继父有一远亲姓李,从小患有残疾,贫困无妻,父亲便收了李家一千元彩礼钱,派人将金彩凤强行押送到李家。李家一贫如洗,李某常年瘫痪在床,衣食不能自理,家务事都靠老母照料,但是人性格老实内向,认命的金彩凤决定安心服侍李某生活。
但好景不长,金彩凤被同村恶霸以两千元价格强占。胡某生性暴疟,酗酒成性,每次醉后必对金彩凤毒打施暴。金彩凤因不堪胡某的****和虐待,多次寻找机会逃跑,但每次都被抓回毒打。胡某更制作五公斤铁镣长期将金彩凤锁在家中。两年后金彩凤再次设法逃跑,被胡某带人追赶几公里抓回后打断右腿,从此被用铁锁禁锢在床上。
几周后胡某外出经商,走前托付其表弟唐某、关某看押金彩凤。两人却趁机对金彩凤多次强1奸,导致其怀孕。唐某新近丧偶,又因为孩子可能是自己的,便许诺金彩凤将支付胡某一笔补偿费以换取她的自由,并娶她为妻,使金彩凤心生一线希望,这一年她十七岁。
后来她为唐家生下一名女婴,胡某回来后,唐某心中害怕,仍将金彩凤和孩子送回,并咬定孩子和他无关。胡某极为暴怒,将金彩凤剥光衣服反绑双手吊在树上狠抽,并用刀猛戳她的大腿和下身拷问奸1夫,将其折磨得死去活来。当晚唐某、关某怕出人命,前来劝解,胡某正在盛怒当中,持刀把两人砍成重伤。
胡某知道惹了大祸,绑着金彩凤和孩子驾驶吉普车逃亡南边,辗转之后胡某把金彩凤和孩子以一万两千元的价格卖给人贩子,然后金彩凤被送到东莞金河娱乐城。两个月后,金彩凤因为和娱乐城领班发生争吵,并持刀把对方捅了二十多刀致其死亡被警方逮捕,一年后以故意杀人被判死刑,这一天正是她十九岁生日。金彩凤已经提起上诉,但被驳回的几率百分之百。”
杨洛随手把复印件仍在茶几上,手上的香烟已经燃烧过半,但他一口都没有抽:“你给我看这个东西有什么意义?”
林国威双眼死死盯着杨洛:“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知道里面有问题。当时金彩凤在金河娱乐城里发生了什么,以她的经历过往,你相信她会跟人争吵吗?她会因为跟人争吵持刀杀人吗?还有,孩子去了哪里,案子里没有录入,这始终是一个谜。”
杨洛把烟头仍在烟灰缸里,向后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林国威也不在乎,拿起金彩凤的照片说道:“看看这个女孩子的照片,你能想象她才十九岁吗?你能想象她是怎么活到十九岁的吗?我没有女儿,但我有外甥女,她也十九岁,去年刚刚进入大学。只要有喜欢的衣服或者其他东西,她妈妈不给她卖,她就会跑到我家里来,跟我撒娇,让我给她买……”
可能是话说得太多,或者是太激动,林国威的声音有些越来越沙哑,“她们同样是十九岁,同样是花一样的年纪。可金彩凤的十九年人生,却是如此的多灾多难,甚至她的生命都有可能定格在十九岁。”
杨洛依然闭着眼睛,也不说话,林国威接着说道:“我并不想插手南边,更不想在那边切下一块蛋糕来。我只是想把那里的治安整顿好,而且不止一次严令当地公安部门进行严打,可每一次他们都敷衍,抓一些小混混充数,治安依然那么乱。即使是异地用警也不管用,因为那边整个一个省都被编织成了一个严密的利益网。当我接触到金彩凤的案子后,我就排人去调查。一是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给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一个生存的权利。二是利用这个案子打开一个突破口,把那些隐藏在我公安部门的一些蛀虫全部清理掉。可没想到,去了三个人,全都不明不白死了。”
“杨洛!”林国威的手重重按在杨洛肩膀上,“我知道你很为难,不想去趟浑水,更不想被当成刀子利用。但我真心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不为我,不为什么狗屁的真理正义,只为那个女孩子,为那三个牺牲的同志,我真的希望你能出手,过去走一趟。”
杨洛还是闭着眼睛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林国威也不再说话,端起已经凉了茶 喝了一口。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外面传来赵玉芳的声音:“小阳,你去买早点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赵阳说道:“我以为你还没醒,所以没有叫你。”
赵玉芳说道:“好了,叫你爸和你小叔出来吃饭,我熬得粥也快好了。”
“啪啪啪!”书房的门被敲响,赵阳推开门走进来。一进来,他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不过也不敢问,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爸,小叔,吃饭了!”
杨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天已经亮了:“去吃饭!”说完站起身往外走,也没有理会林国威。
赵阳愣愣的看看杨洛,又看看林国威,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出口。只能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书房,然后帮着赵玉芳去取碗筷。
早餐吃的很沉闷,谁也没有说话,杨洛西里呼噜的吃完就放下碗筷,然后站起身说道:“嫂子,我走了!”
“哦……啊……”赵玉芳急忙起身相送,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所以,即使是杨洛第一次在家里吃饭,她也没有说一句话,即使是客套话。
杨洛打开门走了出去,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会去见老人家,如果能让我满意,我会过去走一趟。如果不能让我满意,你也不要想着插手,那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潜水的地方,弄不好你会被淹死。”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赵玉芳愣愣的站在门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老林,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国威摆摆手:“不该问的不要问!”
赵玉芳柳眉一皱:“你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问,可刚想杨洛说什么不让你插手,那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潜水的地方,弄不好你会被淹死,到底是什么事?”
林国威不耐烦的说道:“我说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说完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走向卧室,“我去睡一会,上班的时候叫我。”
杨洛来到小区大门外的路边,时间太早,居然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只能站在寒风中等待。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杨洛回头,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了身后,赵阳的脑袋探出车窗,“小叔,上车,你去哪,我送你去。”
杨洛裹了裹单薄的衣服,回身打开车门钻上车:“去军区总医院!”
“好嘞!”赵阳一踩油门,发动一声轰鸣,警车蹿了出去,“小叔,我爸找你干什么?”
杨洛拿出烟点了一根:“去问你爸!”
赵阳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能告诉我,我还问你干什么!”
杨洛歪头看着赵阳,把这小子看得心里直发毛:“小叔,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杨洛笑了一声,深深的抽了口烟,“如果,我说如果啊,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你愿意去吗?”
赵阳嘿嘿笑着说道:“要是跟着你去,我就敢。”
杨洛一笑:“要是你一个人呢?”
赵阳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当然不去!”
“你害怕?”杨洛问道。
赵阳说道:“不是害怕,而是明知道去送死,我还去,那不是傻子吗?”
杨洛说道:“我只是说非常危险,又没有说去了就会送命。”
赵阳一撇嘴:“小叔,你还真拿我当傻子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我老爹谈什么,但猜也能猜到,肯定是有非常辣手的案子请你帮忙,但你拒绝了,所以弄得气氛那么紧张。你说,你都不愿意出手的案子,却让我去,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