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渡厄印记与神念,青寒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消散一空。
身体与精神迅速虚弱下来,面色立马苍白无血。
他此时的状态,灵力漩涡枯竭,身体情况极为糟糕,从未有过的虚弱。
隔界的红幕各处开始了崩溃,掀起强风将空气中的恶心味道冲散。
青寒炯炯有神的双目也黯淡下来,短暂的迷茫之后渐渐有了些许神采。
他目光游离飘渺,那朵红莲消散的地方,抬起手却无法触及。
天空早就恢复原状,此地却是一片可怖狼藉,周围的花草树木与人迹皆毁灭殆尽。
“你魂飞魄散,灵神尽毁,丧失了存在,也得到了永远的安宁,算是无拘无束了吧……”
青寒勉强通过与储物袋的一丝联系,总算是唤出马儿,艰难的躺在马背上。
摸了摸挺拔的紫角,拿出一些肉块,递到它的嘴边。
“吃饱喝足就快走吧,不可在此地停留太久。”
青寒拔出青葫殃塞,狠狠喝了一大口。
舌尖清浊分明,腹中热流翻滚。
“这才是好酒啊……那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
不去看那灯火通明的怀素镇,也不去想那复杂的因果缘由。
身躺宽厚柔软的马背,眼观悬天明月一轮,腹中热流生生不息。
青寒再也扛不住疲惫,拉下眼帘昏睡过去。
岂料马儿这时候一路狂奔,接着又是纵身一跃。
青寒被生生惊醒,眼睛一瞪,烈风打脸。
他向下一瞥,万丈深幽。
青寒连忙翻身,环勒它的脖子,惹得马儿尖声嘶鸣,差点没稳住身子。
“握曹溺阁地基!早晓得把那只鸡翅大猫儿先留到,把你个归儿四不像先鼓捣弄死再说!”
这深渊沟壑千百之数,且个个间隔极短,一旦停下就要被困。
马儿一路狂奔猛跃,泪线连绵千百里,哭泣声从未断绝。
………………………………
一人一马奔驰三天两夜,来到一个江边渡口。
此江河十分平静且清澈见底,宛如数千里之外,开阳观园内那一池清水。
青寒这才突然想起来,原来这一次下青丘,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想到最近三年,要么不下床榻,要么不出十里。
青寒心头微热,干脆翻身下马,用力拉扯缰绳,强行将马儿拖走。
渡口边上只有一叶无蓬的小舟,用粗麻绳栓系在岸边的四方大石上。
一个身穿半边蓑衣,头顶破烂草帽的杂髯老头正坐在船头。
他两只脚插进水面,一摇一摆掀起水花,手上似乎还打着某种节拍。
不规律的马蹄声响起,青寒打了好几个招呼,老头儿却好似没有听见。
青寒轻笑一声,微微挑起眉头,运起一丝灵力缠绕喉头,使得这声音放大无数倍。
“兀那老舟子!青江渡就在下一个渡江客!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老头儿面皮一紧,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颇为恼怒的叫喊道:
“小娃娃好生无礼!公鸡打鸣的时辰早就过了!叫叫叫,叫个屁!”
他兀的站起身来,拿起一边撑船的长竹竿,在青寒身上仔细打量。
手指插进还在嗡嗡的耳洞,在里面抠挖揉捻好一会儿。
再将手指拿出,仔细看了一眼,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吹,这才慢悠悠说到:
“老夫的舟船,千年才走一回,从来不搭穷鬼,小娃娃可晓得?”
青寒微微一笑,将马儿牵进船身,随手向老头扔了三个银元宝。
“去黄泉关!”
老头眼睛猛然一突,连忙掀起蓑衣边角,将扔来的银闪闪接下。
又挨个儿拿起狠狠一咬,咬出几个浅浅牙印。
老头将银元宝收进裤裆,立马换上一副新面孔,笑吟吟的说道:
“客官有钱就好使,自然哪里都可去得。”
如此说罢,竟然都不去管那被青寒牵上船的马儿,立即上岸解开大石上的绳索。
没有任何停顿,拿起撑杆就下水,手脚十分灵活。
这江面太过平静,没有水流借力,行船的速度却相当快。
青寒坐在船首,江面宛如明镜,月牙刺破碧波,波纹粼粼扩散。
这船儿很是单薄,长不过丈八,宽不过三尺。
年代久远,木已腐朽,青寒随手掰捏,就弄得一手碎渣子。
青寒回头越过趴在船中的马儿,目光落在划杆的老头身上。
“船家之前说过,千年走一回?”
老头放缓手中动作,垂下头在肩膀的草蓑上抹了一把汗,不自然的笑着回应:
“那是老头随口胡邹,少年人真是什么都信。”
青寒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在老头身上游移。
老头见状紧憋黑唇,浑浊的双眼向上微浮,作出仔细思考的样子。
忽而他一拍脑门儿,似乎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
“想起来了,老头不识数,只能数到十根手指,顶多再加十一根脚趾。”
青寒略微看了此人穿的草鞋一眼。
根本不用破魅细看,这鞋子破损严重,泡白的脚趾皆是穿过破洞,一览无遗。
青寒转而盯着老头浑浊的双目,眼中淡淡青光微微闪烁,想要将他里外通通看透。
他这一眼越是看得清晰,眉头就越是皱的紧紧。
老头望向模糊的对岸,讪笑着说道:
“一顺口就说出来了,百年千年万年,听起来不是更有派头一些么。”
江面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
青寒点了点头,不再去看老头,只是遥遥望向对岸,轻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
这薄雾愈来愈浓厚。
渐渐的有了怪异的气味,并不难闻也不刺鼻。
反而让人心神安宁,睡意催人循序渐进。
不想去较真,青寒想着,也许是错觉。
视线被极大程度的限制,别说遥远的彼岸,就连这老头的身子都模糊了。
青寒的屁股感觉到一丝水润冰凉,碧水很快就湮没了他的下身。
然而并没有让他有所动作,只是慵懒平和的说道:
“老舟子,这船进水了。”
浓雾中传来老头愤愤的回应,好像这一句话戳到了他的痛楚。
“莫要胡说八道!老夫的小船,什么时候进过水沉过江?!”
老头一旦生气,就很难停下来。
“你随便去问问,就问那个……”
“那个什么来着……对了,江月!就是江越!还有那个……”
“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说了一百个了对不?”
青寒的眼皮越来越重,掰扯一根根手指,断断续续的说道:
“江……月,江……越,青……铭,青……冥,你说了三个了。”
青寒终于昏睡过去。
老头精神依旧抖擞。
“胡言乱语!老夫渡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
白雾幕遮,河岸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