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的消失,让两人暂时性地失语了,两个非常健康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黑暗中,许凌的眼睛率先适应了环境,她看向姜澜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她很熟悉却也并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形轮廓。
“殿下,”她轻轻出声,“大夏帝国,并没有皇后这一说。”
对大夏的臣子们而言,这是一个常识。大夏的制度里并没有设定皇后这个位置,皇帝的后宫是没有半点的参政议政权的,甚至为了保证这一点,大夏的历代最高统治者,都没有选择和境内的贵族联姻过。而后宫中也是充斥着各个阶级的女子,她们除了容貌都极为美丽以外,基本没有共同点。
北方朝贡国贡献的礼物、被灭亡的吕底亚帝国公主、大夏神都内早已艳名远扬到泰西诸国的舞姬......唯独没有王公大臣的女儿。
作为一个极不注重血统的帝国,大夏在这方面可见一斑。
“我知道。但那是我父亲的大夏,不是我的大夏,如果我成为了皇帝,我可以为你设置这么一个位置。”
也许最近的饮食结构导致缺乏了某些营养元素,姜澜直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黑暗。
许凌熟练地摸到放置在桌案上的一根火柴,点燃了备用的蜡烛,整个房间再度敞亮了起来。
姜澜这才重新看到许凌的脸,他并未从中发现什么与之前不一样的东西,但是他却有些犹疑,因为他确实有种与此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许凌原本是他的女仆,是他的佣人,即使他以平等相待,但对方明显不会用同样的态度面对自己。
而现在,姜澜有种感觉,这是他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与许凌站在了一个高度之上。
“殿下,我好像有点明白,你所说的空头支票是什么了。”许凌捋了捋不小心垂到太阳穴旁的发丝,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姜澜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寻常的小女仆都会在自己的站立,而主人端坐之时小心地低着头,尽量避免任何与主人的眼神对视,而姜澜发现,许凌此时正直面着自己的注视,眼神中不时有火光闪动。
仿似是感到这样的对视有些无趣,许凌微微闭上眼睛,又将眼睛睁开,视线移向了别处。
“殿下,我不过是一介异国的奴隶而已,没有资格获得这种对待。”许凌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也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按理说,没有资格触及皇帝这个位置。”许凌话音未落,姜澜便抢答说道,穿越以来,他对这四个字仿佛是着了魔一般,因为他觉得这四个字实在过于契合他如今的状态。
许凌听罢,先是沉思,然后目光再度对向了姜澜的脸颊,温婉地笑了起来。
姜澜也笑了起来。
“殿下,如果真要许我这张空头支票的话。还请先努力,坐上这个帝国最高的位置也不迟吧?”她的笑容不变,却毫无笑意地对姜澜说道。
“那也许得仰赖未来的皇后倾力相助了。”姜澜眼含深意地说道。
许凌聪慧而美貌,连同行为举止也绝不像是什么平民百姓家出身的。姜澜早就有所猜测,在她的母国鲁塞尼亚,想必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家出身的,
这样一个少女,几经磨难,颠沛流离到他这里成为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下人。原本生活的痕迹几乎完全被抹除了。
似乎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彻底认了自己的命运,心甘情愿在姜澜的门下做一辈子的下人女仆。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走,这样的美貌少女,也许就会和天底下大多数有些姿色的下人一样,年轻时被自己的雇主看中,享受了几年的荣华富贵;稍微被岁月蹉跎,便被无情扫出,晚景凄凉。
姜澜相信,像许凌这般并不愚钝的少女,闲暇之时必然或多或少会想到自己的暗淡前景,只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接受而已。
而今天的姜澜,却让许凌找到了一丝希望,一丝逃脱既定未来的希望。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下层女性而言是何等诱惑,但许凌在最初震惊之后的态度,冷淡地却有点超乎姜澜的想象。
至少,她没有如姜澜所害怕的那样,直接痛哭流涕,跪伏在他脚边欣喜地接受他的馈赠。
“殿下。”她神色冷静,缓缓地靠向了姜澜,“如果您真的对我有所想法,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姜澜自然地制止了许凌一些多余的动作,冷静说道:“不要误会了,我给了你这种份量的承诺,你也该明白我所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是真的在想,若是我日后君临天下,你就应该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同样受到万民敬仰!”
姜澜的话语让许凌一呆,她走上前,先亲吻了一下姜澜的左脸颊,又亲吻了一下他的右脸颊,随后面色略微发红:“这是我故乡流传的礼仪,女子定下自己的伴侣后,就要对情郎做出这种动作以示……”
姜澜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东西,如果说得太过露骨,就不够浪漫了。”
穿越以来,他切实地对眼前的少女有过些小心思,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将许凌这样的少女拿下是手到擒来之事。
但他终究没有用那种最直截了当的手段。姜澜的灵魂毕竟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现代人,对于这个时代的某些东西,他还是有些排斥和反感的。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主观上,他并不想用这个世界的规则行事,他一直试图用前世的规则处理自己的情感。
也正因如此,姜澜一直试图引导许凌,让她站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度上,再谈其它。
虽然这个过程很麻烦,但姜澜知道,他成功了。
许凌不再谨小慎微,而是从屋内找来另一张椅子,放在姜澜的身边,坐了上去,把头缓缓偏移到姜澜的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姜澜并没有看向许凌,而是盯着那堆被他揉成一团的废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