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皇姐。”姜澜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我确实失忆地够彻底,连这些都忘记了,但是如果换做我做那个大皇兄的话,我必然会......”
“这种情况下,你必然会选择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全部想办法放纵,最好让他们长大后都变成废物,免得与自己一争是吧?”姜仪接过姜澜的话茬,抢答道。
姜澜默然无语,他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大皇兄他没有。”姜仪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他对我们这些弟妹都一直表现地尽心尽责,就算是你,澜皇弟,他在你受欺负的时候也是在想尽办法维护你的。”
“啊这。”姜澜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皇位争夺大概率会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时候,给将来有可能终结自己生命对象的弟弟妹妹们,不给他们使绊子已经算得上是绝世好大哥了。”姜仪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大皇兄他没有,反而是尽心尽力地培养我们,教导我们,并似乎是诚心诚意地看着我们成长。
“以我现在的视角来看,我们的大皇兄确实显得过于善良了。而我们的父皇,似乎也利用过这种善良。”
“利用?”
“是的,正是因为大皇兄的善良,加上其足够渊博的知识,能够担负地起宫廷教师的职责,所以父皇就拿他当作宫廷教师用了。”姜仪说着,脸上又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点厌恶之情,“用完就扔掉。”
“扔掉?”姜澜错愕。
“大皇兄,早在十三年前,便已成为一抔黄土了。”姜仪幽幽地说道。
“什么——”
“大皇兄十六岁那年,恰逢父皇最宠爱的妃子,那位叫作阿雅索菲亚的吕底亚公主郁郁而终。父皇为他举办了葬礼,而大皇兄与那位妃子并不熟识,在葬礼上并未表现出足够的悲痛,而被父皇严厉训斥,最终几月后,大皇兄便郁郁而终。”姜仪不带感情地说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官方层面的说法。”
“也就是说,这不是真实的?”姜澜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咳咳......”刘桑发出了一阵干咳声,旁敲侧击地提醒道,“两位殿下,还请在正确的场合说正确的话。”
姜仪是个很懂气氛的女子,自然从善如流,不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那我说些可以在正确的场合说的话。
“父皇并未给大皇兄举办盛大的葬礼,反而在葬礼上对当时只有六、七岁的我们训诫不要做大皇兄那样懦弱无主见的人。”姜仪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为人父的那种起码的悲伤。”
“一个机器?”姜澜试探着问道。
“对,一个机器,一个国家机器,他的脑海中也许所有的容量,都存满了这个他所统治的国度,一切行为准则,都为这个国度而行动。”
“仪皇姐,恕我冒昧。”姜澜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谈论的,真的是可以讨论的东西么?”
姜仪一愣,随即理所当然道:“大夏所有的臣民都有议论皇帝陛下的权力,即使是他的子女也不例外。”
姜澜有些无语,这似乎与他前世的刻板印象完全不符合。
“当然,这也是从父皇这一代开始的。他曾经说过,一个不被民众所爱戴的统治者,没有成为皇帝的能力和必要,他本就是这个国家的化身,自然允许这个国家的国民议论自己。”
“倒是颇有启蒙主义的意思......”姜澜喃喃自语道。
“什么主义?”姜仪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姜澜摇摇头,即使姜仪特别指出,他还是觉得现在的话题显得过于危险,还是早些结束这个话题的好,“仪皇姐,我想今天扯得有些太远了——我们还有正题尚未言说呢。”
姜仪察觉到姜澜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也识相的停下说道:“那么,澜皇弟想要什么正题呢。”
“仪皇姐看来心中依然有所犹豫。”姜澜浅笑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在第拉那尚未撤军的这段时间,您暂且在我这里安定下来,待到这一轮危机结束后,要去要留,悉听尊便,我这座庙堂应该还是能容下仪皇姐这样光彩夺目的人物的。”
“我也正有此意。”姜仪报之以笑容。
......
就这样,姜仪一行算是暂时在西云镇安定了下来。
几日后,云湖的另一端传来消息,所有在云湖边上的土地已经全数沦陷,西路军不断地崩溃,终于又在另外一处据点树立好了防线,而此时一向所向披靡的第拉那联军终于也有了一丝颓势,西路军终于稳定住了定岳山以西最后的防线。
这几日内,姜樽独自一人带着几名亲信,趁云湖以东的边界尚未完全沦陷之时,乘船离开了西云镇,据说要前往神都述职。
姜仪劝阻不得,只得自行让他离去。
不过看起来,这位姜礼在红河区域确实被架空的厉害,在这种两位殿下出现意见上的不同之时,麾下的残余一千派遣军竟完全跟随了姜仪留在西云镇,而名义上的指挥官姜礼却只能只身落寞离去。
姜礼的离去,倒是为姜澜省却了一番麻烦,一个会拖后腿的队友往往比对面有克里斯蒂亚诺伯爵这样的强大敌人来的恐怖地多,况且以姜礼如今的状态,很难不让人想到他是不是会试图拖姜澜下水。
而在这数日间,西云镇城墙之外的军队也正以惊人的速度缓步减少,想来是后方的大前线出现了僵局,又有风闻称神都的皇帝陛下整顿好了军队,终于要挥师开入旧吕底亚腹地了,因此姜澜可以明显地感知到,也许对面的将领依然神定气闲,但粗略了解局势的基层军官却有些急躁。
终于,在周二的例会上,图兰区域派遣军司令官罗伏抛出了一个计划,率领如今存在于西云镇中的一半军队,即四千人出城,对驻扎在城外的营帐发出试探性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