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薄薄的素描本和一支铅笔。他坐在路边的长廊上,微笑地看着那颗尖塔一样的银杏树,黑亮的铅笔迅速在薄薄的素描本上构图,慢慢的把那棵漂亮的树腾挪进自己的素描纸上。
渐渐的,素描纸上跑进来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男孩子,女孩子。飞转的足球和被风吹起的银杏叶。也有老人的拐杖和身不由己的轮椅;有愉悦的眉眼,也有无情岁月的白发。
他在纸上勾勒着这鲜明的人间烟火。
有个女孩子背着小书包坐在向海边上,自己打开小书包,拿出自己的作业,趴在他身边写着。她写上两笔作业,就回头看一眼向海的素描本。看着看着,她伸出纤细白净的小手指,指着一个地方说“叔叔,你这里是不是要用橡皮?我借给你用。”
她娇嫩的小手指指的地方是一个垃圾桶的位置。向海原本准备把垃圾桶画进去,但是他私心又不想看到眼前这样美好的事物逐渐被垃圾占领,他画了一半就停在那里,后来干脆遗忘了它。
他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的观察力这么强,小手指着拿垃圾桶,要借给他橡皮。
向海顺着她小手指看向这个小女孩,两双大眼睛对视着,都笑了。孩子朝他递过来一只小兔子橡皮,向海很绅士的道了声谢,从她的小手心里拿起那只橡皮,轻轻的蹭了两下,擦掉那个黑乎乎的垃圾桶,修长的手指搓掉多余的东西,把干净的橡皮还给小女孩白净的手心。
“真是谢谢你啦,你可帮了大忙。”
小女孩被夸得有点脸红,有点害羞地捂着脸转了过去,小声地回向海一句“不客气。”
向海摸了摸她的头,在刚刚腾出来的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张长椅。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坐在长椅上低头写着什么。一个小女孩趴在长凳上做着作业。仿佛夕阳偏爱她,白净的小裙子透着美妙的光芒,连头上的蝴蝶结都格外漂亮。
天渐渐黑下来,路灯亮了,音乐喷泉也响起来了。人们欢呼着为在音乐喷泉周围,看着交错舞动的喷泉做出各种形状,耳边是令人身心愉悦的音乐。向海看着在夜幕下,被打上灯光的银杏树,他轻轻摆了摆手,像是跟一个老朋友告别。
向海在素描的右下角签了名,连同素描本和铅笔一起送给了小朋友。他刚刚离开,小朋友的家人就找过来了。
华灯初上,霓虹迷眼。
向海告别了让他很上心的人间烟火,打车回到了电影院,回到冰冷的房子里。他看着窗外的霓虹,一点点忘记那棵银杏树。
余下,许江在市场上购买了各种材质的画布,颜料,画笔,全部运往电影院的3楼。
从古至今,从人物肖像到静物素描
,从田园小镇到雪山绝巅,从广阔大海到死寂的沙漠。他一幅画接着一幅画的画着,他手中的画笔正与时间赛跑,与一切赛跑。
第2天许江过来敲门,发现门根本没上锁,他疑惑这人起的这么早,推门进去,那人正站在窗前画画,而屋里已经摆下了5张画,各种风格都有,全是新画。
“起这么早开始画?”
许江嘴里叨唠着来到他跟前,发现他眼下出现了黑眼圈,又见他神色倦怠,他呆呆地问着他“你不会画了一夜吧?”
“嗯。”
向海声音有些沙哑的应着他。下笔又稳又准,似乎完全不考虑绘画技巧什么的。
许江呆呆的看着眼前几幅画,只是他越看越不对劲,虽然这几幅画都很好,但却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又瞬间抓不到,于是他就死磕上了,一幅幅的看下去,看到最后他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你在模仿谁画画?”
“我师傅。”
“你模仿他的画干嘛?你的画难道没他的画值钱吗?”许江随口嘟囔着,突然反应过来,惊异地看着他,“你这个私生子要重出江湖了!”
向海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手里快速完成了目标的最后一幅画,伸了个懒腰,一扔画具,“帮我收拾善后。画笔洗干净。我得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睡觉。”
浴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了。
许江看着刚刚完成的5幅画,嘴里吞咽着口水,自言自语道“即使你模仿别人画画的风格,这也是你亲自画的呀,这更值钱呢,我的天……”
他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洗笔筒开始清洗画笔。
许江以为他会睡个一整天,实际上向海只睡了4个小时就起来了,然后接着画,画完4个小时之后,又开始睡。这样的生物钟连续了三四天。向海一共画出了45幅画,放满了整个房间。许江每次都流着口水进来,擦着口水出去。
这天一早,向海准备收尾的时候,许江从外头闯了进来,直接打开客房里的电视机,调到了一个频道,硬拉着向海坐在沙发上。
向海两眼乌黑的,盯着电视机看了半晌,没头没尾的。他刚要起身的时候,电视里插播了一则寻人启事“下面插播一则新闻。x月x日的下午,一个青年在某某公园送了一幅速写给一个小女孩,后来经专家的鉴定,发现这个人是著名的油画家海一先生,这可能是目前唯一一幅拥有先生亲笔签名一幅画了。此新闻一出,海一的粉丝门开始动用各种手段联系到小女孩与其家人,表示愿意购买此画,短时间内这张速写已经被炒到了300万,却一度遭到小女孩的拒绝。最后,一位神秘人士出了1000万将画买走,大家不妨猜一下,这人是谁呢?
会不是会是海一本人呢?”
许江两眼放光的看着向海,挤眉弄眼的问“是你吗?是你吗?你花了1000万买自己的速写,这么闲吗?”
向海看着新闻的末端那个小女孩哭泣的背影。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
“是不是你呀?快说!”许江威逼利诱。
向海捏着眉心。
“心情好,将速写随手送人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但是,把人家惹哭了可怎么好?”
得知他竟然为这个事苦恼,许江马上就露出一副要呕吐的表情。
“既然你这样心善,就请帮助我成为这世间唯二的幸运儿。如果你想看我伤心哭泣的背影的话,我可以连续哭十天给你看。价钱上好商量,我只要五百万就行,但是买画的冤大头在哪里找啊?”
向海拧着眉心的动作一顿,在脑子转了转。
“冤大头嘛……到是还真有两个。”
俩奸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那父子俩来,一个头大,一个兴奋。
向海很快做好了油画的收尾动作,画笔一扔,躺在床上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下午两点多才幽幽醒来,两眼无神地顶着一头呆毛坐在沙发上吃着东西。
窗外天渐渐阴了下来,灰黑色的云渐渐侵占了白色的天空。
他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填饱肚子,两眼无神的瞪着玻璃外的云层。手机适时的响了,他随便拿出来也不看号码就接了,是许江那欠揍的声音,幸好已经吃饱了,不然他得气得吃不下了。
“喂!私生子,你爸的姘头来找你了。”
向海盯着盘子里亮晶晶的刀叉,拿在手里舞了舞,往前一捅,又放回盘子里,慢吞吞地说“不见。”
挂了电话,手机没多久又响了起来,他再次把刀叉拿在手里,接了电话,仍旧是许江“喂,小姜说有人打电话到店里,说要见你。他们有三个人。”
向海默默把手里的刀叉放回盘子里,追问“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刚刚。”
“刚刚……”向海嘴里念叨着,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说“许江,你立刻安排第2次画展,马上!。”
“又搞什么鬼?那好吧,那这些画的价钱……”
向海笑“这次随你开。”
许江在那边愣了一下,继而狂笑。向海嫌他聒噪,嫌弃地挂上了电话,牙齿缓缓舔着后牙床,没发现自己笑的也十分奸商。
玻璃上渐渐响起噼里啪啦的拍打声。
他走到窗前,透过那些拍在玻璃上的雨水看到窗外一片朦胧,没带伞的行人哇哇大叫地找地方躲雨,于是那些店铺里“生意”渐渐好起来。
下雨了。
外头在下雨,林亦蓝没什么家务要做,静静地趴在窗前透过
雨帘看着外头的一切。
向海在她的窗前种的两株向日葵已经长大了,此时正在风中甩动着深绿色的叶子,雨点打在叶子上,泛反着健康的绿油油的光。大大小小的雨点滴在叶子上如同生水落进滚油里瞬间炸开锅,不知方向的风紧紧地吹着,像是为这锅“油”降温,又像是重新注入生水,搅得花田里头热热闹闹噼里啪啦。
林亦蓝的心思已经飞到外头,跟着绿色的花苗们一起在风中扭动身体。雨点打在身上为她冲洗掉了许多小虫子,平时爱在她耳边歌唱的鸟儿们早就躲了起来。它们准备在阴云翻滚成白云时再出来,到时候碧空如洗,空气中都飘着干净的味道。它们占领刚刚被冲洗过的树枝,一边歌唱一边商量着去哪里游玩,哪里的风景更加好一些,虫子更加肥美一些。
林亦蓝正着迷的看着外面,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的音乐声把她从想象之中揪了回来。她一边听着沙沙的雨声一边仔细分辨,那音乐是从何处而来?
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音乐声顿时大了许多。林亦蓝看着手机微蓝色的屏幕上那两个漆黑字体,下意识的按了接听键。
不知怎么的,电话两端的两人,都在沉默。林亦蓝恍恍惚惚走到窗户前,透过玻璃窗看一下外头的风景。
“我这里下雨了,你那里呢?”向海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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