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己的想法是太幼稚了,萩娘觉得自己以前只是致力于宅院内那些小事,而从未像谢安、谢琰这样,站在一个足够高的高度去思考,去谋划。这也确实不能怪她,眼界决定境界,以前只是一个后宅小姑子的她,又有什么机会去接触,去学习这些呢。
想到了司马曜,她顺便便提起了武昌公主:“若是等我们回去了,武昌公主还来纠缠你怎么办?”
谢琰想起当初被自己命人拿下后,武昌公主那惊恐的脸,犹豫地说道:“她应该不会再来了……”要是还敢来,那也太没心没肺,没羞没臊了。
萩娘的计策果然有效,桓玄一听说南面的武陵郡抓到了一个与告示中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之后,他便匆匆地亲自赶去,城中的戒备不免松懈了不少。
然而那女子并不是萩娘,而北面的巴东郡却也传来抓到了飞贼的消息,桓玄又不知疲惫地赶去,一样一无所获。
当第三次传来类似的消息时,桓玄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些都是幌子,萩娘一定是还在城中走不脱,因此才会在周围故布疑阵,引自己离开江陵。
可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谢家的马车已经出了江陵,妥妥地向着广陵归去。
马车上,谢琰显得十分期待,他急着回去给父亲报平安,虽然之前也差了好几个家奴回去告诉父亲自己安然无恙的消息,但总是自己亲自出现在父亲面前才能真正让他放心。
因是已经进了豫州的地界,不再是桓玄的势力范围,谢琰一行人也不再遮遮掩掩,昼伏夜出,而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只求尽快回到广陵。
这日用过饭,萩娘和谢琰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只见远处一人一骑踏马扬尘而来,倏忽间就到了他们身前,停了下来。
此人风尘仆仆,却不失仪态,正是江州刺史,南郡公桓玄。
谢家一行人是马车出行,桓玄却是日夜兼程骑马换马而来,因而终于在豫州这个地方赶上了。
谢琰见他来意不善,一手便将萩娘掩护在自己身后,微笑着招呼道:“南郡公安好。”
桓玄终于面对面地见到了真正的谢琰。只见他气度悠然,美目明眸,顾盼生姿,哪怕并不开口,都让人望之便生倾慕之意,当真是其人如玉,又更多了芳华之气,果然是江左第一美男子啊。
不用再有任何语言去询问,也不必多说,他已然知道自己“杀死”的那个“谢琰”是个西贝货。
若他之前曾见过真正的谢琰,无论如何是不会把那等人物错认为是他的,一个是有形而无神,一个是神态之美更甚于形貌之美,这简直是凤凰和山鸡的区别。
此时谢琰虽然是露出了笑容,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一副警惕戒备的样子。即便是这样,他那悄然玉立的姿态却实在无法让人生出厌憎和敌意,桓玄从未服气过谁,而在这样一位谦谦君子面前,实在是不由得他不自惭形秽。
他已然打消了原来的念头,而是同样微笑着说道:“谢郎好雅兴,如此风和日丽,携美同游实是美事,不由得让人羡煞。”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在游玩?这叫逃命好吗,谢谢。萩娘在一边听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不够她也不得不佩服桓玄的风度,虽然私底下可以谋害,可以暗算,可以不择手段。但当面对着自己算计的人时,即便明知道自己已然失算了,却仍能保持泰然自若的样子,这就是当朝名士的风姿气度吧,桓玄也确实是个人物。
此时桓玄已经寒暄完毕,正在对谢琰侃侃而谈道:“如今司马道子乱政,朝堂一片乌烟瘴气,桓某不才,单凭我一人之力实是无力与之抗衡。不知谢郎是否也同桓某一样,心怀家国,忧虑于政事,若如此,我们不妨联手,集北府与荆州之力,共同讨伐乱臣贼子,清君侧。”
谢琰抬了抬眉,自古以来,打着“清君侧”的幌子造反的臣子数不胜数,这话的含义也太过直白了。
他自是不屑与桓玄为伍,只是司马道子确实是逼迫自己父亲出镇广陵的罪魁祸首。
因而他含笑说道:“若有来日,琰自然愿意为君分忧。”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君”在古代既是指皇帝,也是在对话中的“你”的意思,谢琰说的自然是为皇帝分忧,而桓玄却显然理解为了谢琰愿意同他一起造反,不由得十分高兴。
江左谢家的一诺,岂能是虚言?
桓玄以为谢琰同意与自己结盟,放心了一半,只要他不与自己为敌,便是带走了萩娘问题也不是很大。
他调侃道:“千里相送也终须一别,既如此,我先告辞了。”
一路从江陵追过来,他还真是“千里相送”,这份“情谊”谢琰无时不能忘怀。
他却也并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拱手为礼,与桓玄道别。
马车上,采棠为萩娘绞了一把帕子,让她擦汗,日头虽热,却也不至于就会出那么多汗。
萩娘显然是被桓玄吓到了,见他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去,不觉有些不可思议。
谢琰却说道:“豫州已是太原王家的地盘,便是那桓玄领兵而来,也不能在这里与我们动上手,若不能做得十足隐秘,若被旁人知晓了,他无从解释。”
萩娘好奇地问道:“太原王家如今究竟是谁掌权?照你之前的说法,王国宝和王恭斗得死去活来,他们族内一定也不得安生吧。”
谢琰答道:“王国宝的父亲王坦之曾是与我父亲齐名的栋梁之臣,只是他的长子王恺碌碌无为,虽然承袭了爵位,却于政事上毫无建树,因而不足以担任王家家主的职责。王恭的父亲王蕴虽然因为是皇后的父亲而当上了太原王氏的族长,却因为生性淡泊,不通庶务而无力管束族子族孙。因而两家已然分府而居,太原王氏至此已然分为两支。所以王国宝和王恭在家族内的地位可以说是差不多的,并不能分出什么高下来,因而只能在朝堂上争个朝夕而已。”
看来东晋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太原王氏还是琅琊王氏,又或是陈郡谢氏,这些大世家大贵族都已然风光不再,太原王氏都已经堕落到只能去司马家的皇族面前争宠了。
不知不觉,自己的思维也与谢琰同化了,念叨起司马曜这个皇帝,不再是恭恭敬敬的“皇上”,“皇帝陛下”,而是“司马家那个谁谁”,萩娘不禁失笑。
两人顺顺当当地回到了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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