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的外表实在是太着痕迹了,一般真正穷苦之人,即便身上的衣服有什么磨损的地方,也会尽量隐藏着缝补的痕迹,以求令旁人看不出来,而你衣服上的缝补痕迹皆在外侧,倒似是故意夺人眼球,要让旁人发现的样子,如此矫情虚饰,实在是太假了。”
“最初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只不过是因为太过震惊了而已,当你给我打眼色的时候,我心中便开始怀疑起来了,再见到你对桓公行礼的样子,我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你并不是出身寒门的,平日也并不经常向别人行这样谦卑的礼仪,因此做起来十分不习惯的样子,手脚都有些僵硬,若是你真的从小就在寒门长大,又怎会不熟悉这个礼节呢?”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更是欢快,果然不再装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神采飞扬地笑道:“原本我还觉得我可能认错了人,如今听你这样说话,我便能确定了,你定然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萩娘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男子虽然穿着朴素的服饰,风华绽放的样子却是十分美好,他认真地审视着萩娘尚未长成的身段,颇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不明白某些高门贵族的审美观啊,为何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子会惹得我亲自出手来找,也是醉了。”
听他这样说,萩娘心中自然有了一些猜测,不免微微地红了脸,嗔怪地岔开话题:“我看你还是先为你自己担心吧,南郡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若是让他发现你并不是真正的陶潜,想必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那男子却似有十分把握的样子,丝毫不担心这事,继续说道:“我要找的人,是一个十五岁的年轻小姑子,眉目清秀却并不十分艳丽,身材娇小,性情持重。她很可能在桓公身边近身服侍,很受他的宠爱,但又对他一点都不恭敬。”
他盯着萩娘的眼睛,好奇地说道:“虽然我简直不相信我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但你各方面都符合这些描述,还请你告诉我,究竟你又是什么身份,为何有人会这样大手笔地找你,却又躲躲闪闪地不敢走明路,只是私底下命人寻找而已。”
此时萩娘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的来历定然和谢琰有关。
只是这人又是谁呢?虽然有几分聪明,真是找到了自己,然而行事说话,却透着一股诡异,令她心中觉得此人并不十分值得信赖。
萩娘似是十分无辜地望着他,却完全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转而问道:“既然你并不是陶潜,那真正的陶潜,现在又是在哪里呢?”
那男子探身望了望窗外,见适才被支开的那名侍女已经端着茶盘绕过回廊慢慢走来,便冲萩娘一笑,调侃道:“原以为凭你的聪慧,自是早已将你身边的下人们都收服了,谁知竟然并不是如此呢。”
萩娘也很是无奈,这些从翠华宫中带出来的,大难不死的宫女们对桓玄是怕到了骨子里,虽然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表面上十分听话顺从,但心底里更当桓玄是自己主子,是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说起来这也难怪,毕竟桓玄虽然看似温柔随和,可是他手下的军士杀起人来,可是眼都不眨一下的。尤其是亲眼看见了那个恐怖的画面的江蕊,在他面前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自己引起他的注意。
这样的奴婢,萩娘自然是不敢与她推心置腹的,她只能叹息着对‘陶潜’说道:“如今我也一样是寄人篱下,便是寻常人家的小狗小猫,都会和平日给自己喂食的人亲厚些,更何况是大活人呢,桓公驭下甚有一套,我手上没有任何权力,自然是驯服不了这些下人的。”
那男子摇头道:“难怪你在这里的消息外人根本无法得知,你且放心吧,如今有了我,待我离开此处,自然很快就会有人来将你带走了。”
萩娘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对着正挑了帘子走进来的江蕊说道:“将茶水放下就行了,你去沅姐姐那里看看你夕儿妹妹有没有空,让她开了库房挑一套上好的笔墨给你,就说是我这有桓公带来的客人要用。”
‘陶潜’十分配合地微笑着谦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得您这样高看,在下也只能献丑了。”
见江蕊乖顺地依言去了,萩娘才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你可知道这宅子里还住着一人吗,那位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贵人呢。”
那男子挑了挑眉,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却并不十分在意地问道:“是吗,那又是谁呢?”
见他这样的反应,萩娘只是含蓄地对他微笑,却并不再继续深入地与他说起此事了。
若这人真是谢琰的心腹,他绝不会不知道妙音的事情,更不会是这样的平淡的神情,因此这个人,许是并不是直接和谢琰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是辗转知道了谢琰命人秘密找寻自己的事情,想要从谢琰那里获取些好处罢了。
能想到从桓玄处入手,也算是他聪明之处,然而逐利之人是没有忠诚之心的,若是自己真的对他什么都和盘托出,一朝桓玄重用了他,给了他更大的好处,他岂不是能分分钟把自己给卖了。
她淡淡地说道:“您怎的不尝尝这茶,此处虽是囚禁我的地方,但所有的吃穿享受之物,却都是最上乘的,丝毫不输于建康的富贵之家呢。”
那男子见她面上微微露出一些自豪的神情来,不由得皱了皱眉,端起茶喝了一口,挤出一个笑容,顺着她的话赞道:“果然是好茶,桓公对您还真是十分用心的。”
萩娘高兴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要什么东西,桓公没有不答应我的,即便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再珍稀罕见的物件,他都会尽力为我找寻来的。”
这话实在是没法接了,那男子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厌恶和轻视之色,萩娘一直注意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果然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之心,不像刚才那样专注地注目自己了,便再接再厉地说道:“您最擅长画什么东西呢?我自己比较喜欢画些花卉,但总是画不好,您会画吗?”
她面露祈求的神色,热切地望着那男子,眼中带着一些依赖,又有十分的信任之色。
那男子心不在焉地答道:“自然是会的,只是,您被关在这里已经许久了,难道便不想着逃离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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