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面不改色,淡然道:“老臣亦无异议,那便由王谧大人拟旨,封他一个校尉以资鼓励吧。”
王谧笑道:“在下自然遵命,然而那南康城如今并无太守,总不能悬而不决吧,我提议不如就由弘农杨氏的杨思平任太守吧,他如今正在南康,又是南郡相杨佺期的异母弟,若是杨氏能为我们所用,只怕那桓玄也不会太舒服。”
这领兵打仗没人感兴趣,抢地盘却是所有世家子的一致目标。
王谧刚说完,众人便纷纷反对,这杨思平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姬妾生的孽子,众人纷纷推举自己家族尚未领职的青年才俊,就算年轻没什么经验,终归是大族出身的嫡子,比起什么杨思平,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雅被吵得头疼,忙借口小皇帝要休息,宣布此事下次再议。
众人散去后,王雅扶额问道:“你这什么意思?非得要闹得议不成事吗!”
王谧笑道:“不过是丢一块肉出去看看有没有人上钩罢了,如今南郡多事之秋,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上赶着去送死,但是您看,那些吵着要去的,不是蠢就是和桓氏颇有些来往,根本不怕桓氏针对他们,这样一来,您的思路是不是清晰一些了?”
王雅叹道:“卿果然是深谋远虑。”
王谧道:“冠军将军在北地不敢轻动,江东的军事几乎全都掌握在王恭和桓玄这两人手中,如今他们一起作乱,我们虽有京口驻军作为防御,豫州作为屏障,但是这样一直拖下去是不行的。”
王雅无奈地问道:“你有什么建议就直接说吧,不要绕圈子了。”
王谧道:“为今之计,只有稳住所有能和桓玄为敌的人,让他们消耗桓氏的实力,而收买人心要别人帮你拼命,光凭一个六品官的军职是肯定不够的。”
王雅问道:“你是说那刘裕吗?他不过是布衣出身,一跃成为六品官还满足不了他吗?”
王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若他无权无势,那就好像天降大饼一样,把他立刻就砸晕了不一定,但是现在……他已然手握南康的军政大权,尝过了权力的滋味,你要他去做一个小小的校尉,定然是不能让他满意的。”
“难不成真给他南康太守之位?他似乎刚及冠吧!”
“那倒不用,这时候不反对就是承认,只要我们不派人去南康,他就是实际上的太守,而且,我观察此人已久,对他颇为了解,若说每个人都有弱点,此人亦有其心中所求。”
“好吧,那便交给你去处理吧,我只等你的好消息。”
南康。
寄奴收到朝廷南蛮校尉的任命时,虽则放下了心却并不十分欢喜,他原本还有些别的期待,却并未真正等到。
然而王谧的来信却让他徒然红了脸。
萩娘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寄奴脸上却已满是笑容,他羞涩地将信递给了萩娘。
这红红的请帖一样的信笺是……
婚书?!
萩娘猝不及防,忙打开一看,“两姓联姻,一堂缔约”等废话之后,赫然有着自己和寄奴的名字,以及自己那便宜老爹和寄奴那不管事亲爹的签名,还写明了“于隆安二年癸丑月庚戌日成婚”。
她迷茫地抬头,问道:“这说的是哪天?”
刘穆之接过去几乎是立刻喜笑颜开,他掐指一算,笑道:“恭喜两位,这癸丑月就是本月,而这个月的庚戌日近在眼前,也就是五天之后的吉日。”
还五天就结婚?!
萩娘忙摇头道:“那怎么行?这也太草率了吧……”
寄奴红着脸,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萩姐姐说得对,这可不是过家家,随随便便就成婚,对萩姐姐来说也是非常不尊重的,不如我们等回到京口再成亲吧……”
萩娘绝倒,这不是在哪里成婚的问题,她都没答应要嫁人呢!
刘穆之正色摇头道:“婚姻之事哪有自己做主的,自然是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朝崇孝道,若是让人知道刘小郎有违孝道,这一辈子就毁了。”
他劝道:“刘郎,你若是为了敬重她,便更应该立刻准备成婚,这婚书已成,等于你俩已经是实际上的夫妻了,旁人看来,不会认为你是敬重臧家女郎而不理会婚书,只会认为你是嫌弃她,不愿意要糟糠之妻,想要攀高枝。”
寄奴唬了一跳,忙望向萩娘,一脸兴奋又是期待的样子非常可爱。
萩娘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这王谧果然是了解寄奴,知道寄奴的身份越走越高的话,一定会有世家贵胄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家族的女子塞过来笼络他,届时若是他尚未婚配,则拒绝就是不给对方面子,立刻就得罪人。
特别是荆州这片闭塞的地方,基本上没有新鲜血液,都是本地的几大家族你娶我我嫁你的,突然来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寄奴,肯定一下子成了香饽饽,甭管他有没有前程的,先随便嫁个庶女过来拉一下裙带关系,那立刻就有了先手,抢先抓住了未知的机会。
但是,自己的婚姻也算是终身大事吧,为了寄奴,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她明明有心爱的人……
可是,那是谁呢?
怎么那记忆就好像水中月镜中花一样,明明知道很美,却怎么也看不清。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从来都只有一个寄奴?
不会呀,她明明是当他弟弟一般的存在,怎会爱上他呢?
是因为他那无比依赖的眼神吗?亦或是……因为在那场火中,那场厮杀中,他奋力救出自己吗?还是因为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身边?
她不由得习惯性地伸手去抚摸自己的玉佩,这玉的颜色越来越淡,自己那痛苦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侵扰自己了,似乎,那些头疼欲裂的苦楚,滚烫的心跳,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寄奴……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她本就应该是他的妻子,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挤出一个微笑,她艰难地对寄奴点了点头,却不敢面对他欣喜若狂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