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式,不太好。”
汪老爷在郑锦文身边低声说着,“苏家远从泉州来,这是想借着待选和傅大人搭上,然后去宫里伴着程夫人翻身吧。”
“不用管。”
郑锦文笑着,“他们家翻不起来。”他早发现了,傅映风身边连个陪酒的官伎也没有,是为了他二妹?四周的视线纷纷落到了郑大公子身上,因为泉州的郑家没有动静,明州私商们都在议论。
“听说苏家请了福建路的转运使出面向郑家提亲了?要把三嫡女嫁给郑三郎?”
“是嫁给郑大公子为妾吧?”
“还真是能屈能伸。他们家亲生女儿被逼死上吊的事也不在乎了?”
泉州官商苏家就是不一样。这送礼的心思动得巧,果然不愧是和明州许家齐名的海商世家。汪少公子跑过来也是一脸的忧心仲仲,郑大公子受不了,他也不提傅映风正迷着他二妹。
“侬秋声那样的美人在身边,他还看得上谁?还有苏家也是糊涂了,找的什么引见人?”
“引见人?”
汪少公子一转头,第一席边上,久等的董大人宝昌连忙把苏大公子引见到傅大人面前。
秦侯府的大管事董宝昌和十多年前一样还是大胖子,穿着官服也像个家奴,他如今虽然靠着新侯爷的面子,外放在明州府下的上虞县做了外流官县尉,女儿也上了选女名册。但他看到以前的侯府世子傅映风,他还是习惯地陪笑弯腰,
“大人,这位是泉州的苏大公子。大人身边那位小才子是苏九公子。九公子才十四岁。”
董宝昌很是知趣地是暗示着。小公子是小姑娘改扮的,年纪小不容易看出来,只怕傅大人没领会其中的妙意。
“……”
傅映风没出声、他把视线落在了苏大公子面上。苏大公子是成熟俊秀的三十余岁男子。唇边生了两撇漆黑轻须,举止从斯文中透出精明干练。傅映风不会小看他,但一看他,就想起了许文修说过的,三年前郑家落难时郑归音被逼着坐上了苏府的轿子,去苏家给苏大公子为妾。
“大人。”
苏大公子恭敬施礼。傅映风沉默着打量他。董宝昌觉得九公子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是看这苏大公子不顺眼的样子。他抹了冷汗,却不得不在傅映风的挥手后退开,他退到廊上再瞅一眼苏庶女苏幕绿,他心里就安稳了。
他暗暗得意自己的眼光。这苏庶女的眼睛生得好,活脱脱就是碧叶那丫头。否则他何必出头做这个引见人?
“呸——!”
同在廊道上的侬秋声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自然知道董宝昌就是为了讨好傅映风,早看出了这苏庶女像碧叶,会中他的意。
“做梦吧!”
她叉腰冷笑着,在廊上拦着了董宝昌,又盯着了席上苏庶女,“你等着瞧!我要是还让人借着那贱人的势再踩到我头上来,我也不是侬秋声——!”
“这是为了九公子好……侬姑奶奶,你高抬贵手……”董宝昌苦着脸,被她一瞪,没敢出声。他知道,那年在碧池寺。要不是被二老爷的妾半路上抢了公子去。侬娘子不就和咱们公子成了?那时候连夫人都默认了侬秋声迟早要到公子身边做妾。
“多少年前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他求我做妾我都不稀罕!”
侬秋声不屑一顾。冷笑,“你怎么不去秦侯府里替你们公子把他那心尖上的人偷出来?叫他们一心一意在一起?你们世子被她哄了,到后来没参加那年的科举,他可是一个字没说她!他们在一起鬼混的时候,我听着那碧叶娘子说她心里全是你们世子呢!”
董宝昌瞅瞅她。这话谁信?
“你们公子信呢。”
侬秋声一寻思,觉得傅映风活该,笑着走开了。她从廊上绕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郑大公子的身边,郑锦文吃了一惊,同席的汪少公子简直是受宠若惊。
“侬娘子……”
“和你们家郑二娘子说,这回我帮她一次。我欠的人情都还给她了。”说罢,她站起来,袅袅娜娜地走了。“她在说什么?”汪少公子还在疑惑,郑大公子已经皱眉看向了傅映风和苏九娘子。傅映风起身更衣了。
“……这就等不及了?”
男人们的暗笑声四起,“原来不是不喜欢美人,是没有送对人!”
眼看着苏庶女跟着傅映风一起去了,郑锦文的脸沉了下去。“来人,把这事去和二娘子说。”男人收个妾不算什么事,但敢看上苏家的庶女,他可没打算让自家二妹和苏家的女子呆在一个屋檐下。傅映风有没有把郑家放在眼里?
恰在这时,他身边的人也悄悄来禀告说:
“大公子,听说莫管家从泉州回来了。”
郑锦文一听就脑仁痛,莫管事是他的心腹,但莫智家的伯父却是郑老爷的心腹,是郑府里的大管事,把莫智叫回去又差过来必定是有了郑老爷的吩咐要办,除了亲事也没有别的了:
“叔父在泉州城,是不是又胡乱给我们看亲事了?让他给二妹看吧,女子青春年少,经不过耽误。我和三郎就罢,还愁娶不到老婆吗?”
清风楼的乌纹木阶一层接一层,从五楼下到了二楼廊道。脚下的廊板宽大,木纹古拙。眼前的廊道曲折,盆花几柳掩映,栏外湖面的波涛仿佛涌到了眼前。
带着水香的风吹过,绯衣衣袂贴着乌靴靴边飞起,又在乌木廊柱上轻轻地拂过,傅映风在前面走着,他听到苏庶女落后了十来步,紧紧地跟随。二楼拐角处。就是专备着贵客用的更衣室。家将们停在了楼梯口,互相挤眉弄眼,瞧着九公子和那女扮男装的女子都进去了。
“看什么看!”
在丁良的瞪眼中,他们赶紧上去把守住了门口和几处楼梯廊口、拐角。免得有人不识想闯进来打扰了公子的雅兴。
雕花漆绿的窗半开着,苏幕绿羞涩地跟着傅映风,侍候他更衣。门在他与她身后轻轻地关上。眼前是一片怡人碧绿,漆绿雕窗半开,窗外湖面碧波起伏,清鳞鳞的水光仿佛就在窗下。湖风带着花香吹进来,落在了柏木的地板上。
傅映风没表情,看着她伸手进他的衣下,颤抖为他解开系裤的巾子。清枫楼二楼的更衣间,唯有这一间是专为他准备的。
宽大的房间,正中的一只沉香木做的马桶里铺着香灰,左首雕花架子上是银盆、清水和手巾,右侧三张红漆几案上放着数十盆的艳色春花。
不知名的辛香在小炉中飘起来,让花香更浓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