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堂中,她正在和汪云奴笑道:
“苏家的庶女幕绿你见过吧?她如今在我干娘身边学宫仪。这是傅大人引见的。她现在也住在张夫人在京城的别宅里。第二轮来看她的女官也定了。听说是瑞珠宫里傅淑妃的人。”
这自然也是苏家的后台傅大人为她打点好的。
他一听就连忙止步,一时间进退不得。她要是心情不好他去见她不就是撞一鼻子灰?
御园里和西湖边的夜市皆是灯火辉煌,文德院里还没有掌灯。院中三间宽的罗汉堂里有
白日不灭的长明灯。灯光照亮满地水波纹砖。他犹豫着躲在门边一侧,丁诚在外面见到公子这半点也不轩昂的样子只能无奈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
“二娘子……”汪云奴的焦虑比傅映风还甚,忍耐不住,“想来郑娘子不会输给苏家娘子。郑娘子要是进宫必不能让她出头的。”苏家如果复起,赵若愚和郑家一样都完了。
“你难道还担心他,我以为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郑归音微笑看她,“难道我猜错了?你留在赵才子身边,如果不是为了赵慈这孩子——”
她说到这里,汪如云迅速低头不出声,她也懒得再提,“那你就是为了借重他为你的养父报仇。赵秉义算是你的养父吧?他被抄的家产可不少。你们要拿回来也得有个名目。”
“不是!这样的大事我不懂。郑娘子和我娘去商量吧!”
汪云奴果然急忙否认,郑归音也有些气馁了。她简直怀疑眼前这娘子是太聪明知道装傻。
他刚上前两步就隐约听到这些话,只能忍着脾气暂时不去想她与赵若愚的侍妾这样亲近难不成真要和她同嫁一夫?
佛灯下,她白纱面纱下是一身小团花碧青色背子,压着浅绿松鹤纹的长裙。身姿娉婷。
尤其她腰间一握,系着三尺长的藕荷色纱汗巾子。姿态雅致让他心悦。
他立在了殿中观音大像的拐角处,看着左殿罗汉墙下的她。他看不出她发髻上是否有母亲送给她的那枚白玉缕花春幡。
他那日在钱塘门外瓦子里和她抢道吵架,最后勒马回顾时,似乎看到了她发髻后的玉幡。
那时节,就后悔和她吵了。
他身影微动想再走近一些,汪云奴却发现了他。与郑归音不一样,汪云奴没有帽,只有一层轻灰的薄面纱直接从乌发髻顶披下,掩了面盖到了胸前,在面颊的地方用五颗细珍珠缀一朵珠纹花。
她转面时珠光微闪。仿佛是她唇边的美人痣。
他微微一怔,不见这女子眉目竟然也能看出这美人的容貌分外柔丽。姿色不在许婉然之下。她完全不像是陪嫁家奴更不像是生过子的妇人。
赵若愚暗藏在身边是这样的美人?他顿时想到了泉州城中丁诚告诉他的种种消息,为这美人动心的才俊可不少:“听说平城郡王也找赵秉义要过人。”
他不由得更是落足目力打量她。汪云奴见得这俊美的紫服官人在看他,羞涩微偏了头。她的脸庞藏在了罗汉像的阴影里。佛前长明灯又投在了她的面纱经纬络间,在她的肌肤间投下点点金屑。
郑归音察觉不对,一转头,就看到了傅映风把眼光落在了汪云奴身上一脸惊艳的模样。
她简直是一肚子气要冲出来,全都化成了冷笑一声。
他惊醒过来,就看到她面上就泛出一丝‘她早就习惯也不奇怪’的微笑。他目瞪口呆,他被她不阴不阳地瞅着,背心开始生汗。
汪云奴不认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死敌傅九,只觉得情形不对,郑娘子一脸要大发脾气的表情让她不敢出声。好在他今天带来了家将不是丁良,而是他的大哥丁诚。
“云奴娘子。”丁诚立时就察觉到了公子在郑二娘子面前少了几分风流自在,多了几分拘谨。公子不过多看了别的美人几眼,被她抓到就是一副气短心虚的模样。难怪公子为了汪太监家奴案一肚子气,进殿前还提前叮嘱过他:
“我若是脾气不好,和她恼的时候,你记得唤我一声。”
他立时就进殿,带笑解围:“云奴娘子,令堂有手书书信让我从泉州带来。”
“……”汪云奴认得这丁诚是泉州城里柳家货栈的大管事,赵秉义死后,家财全抄,汪
孺人正租了柳家货栈的一间屋子居住。得了这人不少照顾。
她和郑归音对视一眼,低头跟着丁诚到罗汉堂去拿书信,顺便听丁诚嘴里所谓养母口信。她们都知道这当然是假的。这是傅映风想单独和郑归音说话的安排。
对于郑归音居然没翻脸走人,居然愿意站在罗汉堂里,在伏虎罗汉身前听他说几句话,
他意外欣喜。
“我方才……”顾不上正事,他连忙就要解释。此时她微笑依旧,眼中满是嘲讽,他有
些恼着又有些欢喜。知道她在吃醋。他力持镇定地解释,“我不过是有些意外,听说她——”
他不好说在他眼中,赵若愚、许文修,还有好几位泉州宗室据说都对这云奴神魂颠倒。
这几天到京的泉州船夫都这样传说这汪云奴是位极出色的美人。他难免好奇多看一眼。这样要是说了,她恐怕会更恼了。
“她的出身你知道吗?”他急中生智。突然问着。
“……她父母是汪家的陪嫁奴,父母死后她做了主家娘子跟前的养女。我听说,做养女
的用处本来是汪孺人要留着她将来送给赵秉义做妾。打从她膝下有了这个养女,赵秉义就再没有把汪孺人送出去过。免得连云奴一起送了……”
她也淡定说着。
汪云奴姓汪不姓赵,既没有上宗谱又没有赠与财产傍身。当然也不算是真的养女。不过是个得宠的奴婢。否则岂会怕养母怕成那样?
“傅公子还要问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她依旧微笑,那眼神却怎么瞧怎么没有半点儿笑意,他暗叹着他怎么赔罪她都已经恼了,
只能苦笑着:“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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