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凉城,“唤仙来”酒楼。
深夜的酒馆以往总是坐满了人,但最近不知怎么着,这作为凉城最受欢迎的酒楼却是生意惨淡了许多,尤其是到了晚上,人更是少得可怜,此刻,偌大的酒楼里,就只坐满了一张桌子,旁若无人地开怀畅饮着。
掌柜的慵懒地倚靠在柜台上,小二更是站在一旁打着盹儿,这种没生意的日子,维持这么大的酒楼,可是得不少银子,没有进账,还真是让人发愁。
就在掌柜的出神的时候,一道身影走了进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姿态翩翩,看上去倒像是一名公子哥,唯独肩上背负的一个土布包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好容易来了一个客人,掌柜的顿时一震,急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都没时间去叫那还在丢盹的小二。
“您好,请问公子要喝点什么,本店……”
还不待掌柜的说完,那青年便笑着摆了摆手,随即指了一下酒楼中唯一的一桌人,道:“抱歉,我是来找人的!”
想回得来愣了一下,客气了几句,便也没再说什么,略有些失落地走回了柜台后面,继续想着自己的烦心事。
青年没有去管掌柜的,径直走向了店里唯一坐着人的一张桌子,而看到青年的身影,坐在桌前的三个人也纷纷回头,看向了青年。
三人年龄差距属实大,上首位置坐着的是一名六旬老人,一身灰色长袍,花白胡子垂落身前,此刻,胡子上还沾着几滴酒水。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一双小眼睛,但却是格外有神,和他容貌所透露出的年纪全然不符。
在老人左侧坐着的,则是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干爽的短发,黝黑的皮肤,剑眉怒目,虎背熊腰,一身雄壮的腱子肉,特别是两条手臂,线条分明,一双粗糙的拳头看着就有几分沉重的感觉。
而老人右侧,却是一名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样貌虽然算不上俊美,但却是有些妖异,特别是一双眼睛,闪烁着奇特的光芒,配上那嘴角带着的浅浅笑容,似有几分阴狠意味。
看清来人的模样,那壮汉率先笑了起来,随着起身,张开了自己的手臂,便是给了那青年一个熊抱,旁若无人地朗声道:“哈哈!俺还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你这小子啊!几年不见,你这小子倒是没显老,看着是比我年轻啊!”
感受着壮汉手臂上的力道,青年似乎有些无奈,苦笑道:“我说你这蛮牛能不能轻一点,你当谁都能受得了你的力气吗?”
闻声,壮汉又是一笑,虽然松开了手,但还是开口道:“别人俺不知道,反正俺知道你肯定能,你小子隐藏的有多深,俺可是清楚得很!”
青年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搭理他,目光一转,看向了老人右侧那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青年,仔细端详了片刻后,才开口道:“老大,这是……”
被称作老大的,自然就是那坐在上首位置的老人了,听到青年问起,老人笑道:“这是老夫的孙子,濂儿,还不见过你雪尘叔!”
听到老人呼唤,贺濂急忙起身,冲着青年抱拳行礼,道一声:“不知是陆叔来临,还请陆叔勿怪!”
贺濂此刻心中充满惊讶,属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见到他!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是何人,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过江龙陆雪尘!论起他的名头可要比那坐在爷爷左侧的鲁雄还要响亮几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威名赫赫的陆雪尘,居然称自己的爷爷为老大,一时之间,贺濂脑子有些发蒙。
但听到老人和贺濂的话,陆雪尘苦笑着,片刻后,叹了口气冲着贺濂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也就你们还记着我的年龄,外面的人可都当我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让你这么一叫,我都感觉我老了!”
一旁的鲁雄听声,哈哈一笑,毫不留情道:“你这老小子就爱装嫩,你都跟他爹一个年纪了,还指望别人叫你什么,你也就比俺多在水里泡了几年,这才嫩点!”
“唉,也就是你这蛮子敢说这话,换作他人,现在怕是早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陆雪尘轻叹一声,随意说过一句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手将背上的包袱也拍在了桌子上,三人这才看到这个土里土气的包袱,都是一愣。
片刻后,鲁雄望着陆雪尘,疑惑道:“这是啥玩意儿,你这家伙大老远把我们叫出来,这是送来什么东西了?”
陆雪尘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将包袱推在了老人身前,神秘道:“这是常青那家伙从冷寒天那里顺来的,让我带给你,他说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闻声,老人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满是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值得让陆雪尘亲自送这一趟?
并没有打开包袱,老人只是将手放在了包袱上,大致抚摸着,入手冰凉,像是一块板子,随着手指的缓缓移动,老人似乎感受到了上面的纹路,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抚在石板上的手忽的一震,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之色,似乎是猜到了此物的来历,脸上的震撼不加掩饰的落在了其余三人的眼中。
早已知晓此物来历的陆雪尘微微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神色来,而一旁的鲁雄却是挠了挠头,急道:“贺老头,这里面是啥?你咋看着这么惊讶,是不是那家伙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片刻后,老人缓缓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容,道:“确实是个好东西,哈哈!当真是好东西!”
这些时日关于洛书的传闻他可是听说了不少,此刻,光是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再结合着此物的特征,以他对于洛书的研究,哪里会猜不出来这就是那刻有洛书纹路的石板!
见老人丝毫没有开口说明白的意思,鲁雄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大乐意,急声道:“贺老头,你倒是说说啊,这里面到底是啥好东西,你们俩在这打马虎眼,俺都急得慌!”
闻声,老人无奈地摇着头,狠狠瞪了鲁雄一眼,开口道:“若是能告诉你,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东西暂时可不能泄露,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咱们怕是得有大麻烦了!”
听着老人不痛不痒的呵斥,鲁雄悻悻的闭上了嘴,而老人则是看向了陆雪尘,开口道:“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陆雪尘一笑,道:“放心吧,那家伙办事一向没问题,更何况,他也清楚这东西的价值!”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轻道一声:“那样最好,现在北川这边有些动荡,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雪尘应了一声,这些事不用说他都清楚,因而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这时,鲁雄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有少主的消息了吗?都一年多没见到他了,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啊?”
闻声,陆雪尘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境界全无,现在仅仅是一名武徒罢了,不过,唯一幸运的事就是保住了性命,现在正在冷寒天的府上,暂时并无大碍!”
听着陆雪尘的话,鲁雄顿时重重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砸向了身前的桌子,一张寻常的木桌子哪里能扛得住他的拳头,顿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令那掌柜的和小二一惊,但看到鲁雄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又不敢上前多问,只能警惕地远远看着他们这边的情况,心里暗自叫着苦。
片刻后,像是泄了气,鲁雄才狠狠说了句:“哼!这笔账,俺替少主记下了,等俺脱开身,非要给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个教训!”
这一次,无论是陆雪尘还是老人都没有开口,但从他们二人突然正色的面容来看,显然他们也与鲁雄有着同样的想法,只可惜,现在他们还不能这么做!
片刻之后,陆雪尘才又换上了先前的笑容,继续道:“不过,据我猜测,少主近些时日应当会到中原,这东西在冷寒天手上差一点都丢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把这样的祸害留在身边,一定会上交给朝廷,那样的话,他就必须得将此物隐秘地送往凉城。他自己断然不可能离开,所以,一定会让苏圣元前去,而苏圣元目标又太明显,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所以,最有可能代替冷寒天去送的,就是少主了!毕竟……他同样清楚少主的身份,也信得过少主!”
听着陆雪尘的分析,鲁雄和老人都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却是同时皱了皱眉,少不得有所担忧。
凉城可不同别处,那里的强者多的是,大部分都是当初参与了紫霞山庄一事的人,他们必定能够认得出柳川,如此一来,柳川前往凉城岂不是羊入虎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二人的担忧,陆雪尘开口道:“我也是担心少主会出什么问题,所以特意把你们都叫来了,其他人我暂时都联系不上。杨左远在南疆,少主身边目前只有常青一人暗中守护,加上我也不过两个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我们属实难护得了少主周全,所以,恐怕得你们来想想办法了!”
闻声,老人陷入了沉思,而鲁雄则是直接开口道:“那俺跟你回去,若是碰到了不开眼的人,看俺的拳头饶不饶得了他!”
陆雪尘本想说些什么,而老人却是突然抬起头,道:“这样也好,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有你们三人在,除非是一些棘手的人,否则的话,应当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我再试着去联系一下其他的人,少主既然还活着,那我们这些人也是时候该有所行动了,要不然,还真让人以为我们这些人是不存在的了!”
老人都这么说了,陆雪尘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重重点了点头,随即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我先带着蛮子回凉城,常青那边一直给我带消息,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及时联系你的!”
老人点了点头,陆雪尘便带着鲁雄离开了酒楼,紧随其后,老人同样也带着贺濂走了出去,独剩下那掌柜的和小二一脸懵地相互对视着,不明所以地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四道身影,有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
洛依城与中原相隔千里,单人匹马行进倒是能够快一些,但若是车队的话,这一行就是快也得少半月才能到达,更别说若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耽搁些许时日的话,怕是到了中原地域就得月余了!
可冷寒天他们所剩的时间仅有二十余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光是从洛依城到中原,再到凉城就得半个月,随后再去北川,这么来回的路程可就得近二十日,也就是说,留给他们寻找解毒之法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几日,属实是困难呐!
若不是北川如今越来越排外,寻常人根本和里面的人联系不上的话,冷寒天又怎么会被迫让冷如烟亲自去北川寻这么一遭了!
好在冷寒天虽说一直都在洛依城驻守,但也偶尔前往凉城,知晓一条近路,能免得了几百里的路程,也能为他们争取几日时间,只是这条路却是有些荒废,少有人知,因而走起来倒是困难一些,难免舟车劳顿得厉害。
众人从一大早离开城主府,走至午后,才出了洛依城管辖的范围,而离开南疆地域,则是整整花了十天的时间!
到了第十五日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才隐隐看到了中原的边域,翻过一座座山头,沿着一条荒凉的商道一路向着北方前进着,但走了许久,却是不曾看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四下除了一个个小山包以外,没有任何的客栈亦或是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