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你所愿(1 / 1)

<>“国师,皇上传您待会去一趟青玄宫!”

就在此时何欢踩着碎步走入内厢,柔声禀报。

落欺颜并未抬头,只是挑了挑握笔的指尖,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女子专注的模样,何欢识相的退出了房内。

莫约过了半刻,落欺颜这才轻轻将笔搁下,习惯的揉了揉太阳穴。

“已经这么晚了!”

望着窗外已然漆黑的天空,袭来的清风让人不禁感到一丝薄凉。

落欺颜转身行至衣柜前,从衣物中选出一件厚实的雪缎披风穿上,风过处,还能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是啊,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凤澈给自己准备的。

披风的缎子上仅以银色丝线绣着几颗清雅的芝草,不奢华,不张扬,却对极了自己的喜好。

落欺颜深吸一口气,往殿外姗姗而去。

这次回到皇宫,自己未曾见到凤澈,也没有向人打听他的去处。

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就这么顺其自然下去。

也许在这危机关头,让他跟着自己本身就非什么好抉择吧!

女子垂眸而笑,显得格外晦涩与无奈。

“国师!”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落欺颜却被这一道清冷的嗓音唤醒。

夜色皎皎,粼粼波光。

园中溪泉边,落欺颜抬眸而去,只见月下那白衣男子,犹似身在云烟之中,皎如玉树临风前。

两人遥遥对望,前者温润带笑,后者却神情复杂。

“你……怎会在此?”

落欺颜错过目光,将眼中情绪融入黑夜之中,轻声问道。

凤澈走至女子身后,看着一身官服的她,眼中掠过半点无人得见的微光,旋即开口说道“凤澈日前身体旧疾复发,所以无奈只得在内医院待了不少日子。”

“哦,那好点了吗?”

落欺颜看着手掌心飘来的落叶,反射性的接话问道。

凤澈抿唇浅笑,下意识的将女子身上的披风向前拉了拉,眸光润泽如一汪泉水,随口说道“凤澈已无大碍,对了,国师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

落欺颜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躲开他的大手,转身退开了一段距离,深深的盯着面前这张俊美模糊的面容,眸光中心事重重。

“凤澈……现在的你累吗?”

不待他回答,落欺颜又缓慢的抬起手指向那心脏的位置,凄凄一笑“我自诩聪慧,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懂你啊。”

话落,落欺颜便无力的垂下手,准备转身离去。

“不管累与不累,这都是凤澈自己的选择,国师多虑了!”

就在女子转身的瞬间,凤澈一把握住轮椅的扶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望着她的双眸,他说的云淡风轻。

“啊,国师你的发髻乱了!”

话音刚落,落欺颜便感到头顶一松,男子已抽出玉簪,发丝倾泻而下,散落于身后。

夜风习习,栗色发丝在月下轻轻的撩动,如一场优美到极点的舞姿。

落欺颜并未生气,只是将散落的长发捋至耳后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可能真是我多虑了吧,以后,你不必再去末神宫照顾我了,还有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月下女子笑的清浅,纤密的睫毛如停驻的黑蝶般在眼睑处覆上一道浓重阴影。

男人未语,只是伸出手轻柔的将那长发一点点挽起,手法娴熟,似是做过千百回一般,动作轻柔至极,接着用簪子准确无误的嵌入云鬓中加以固定。

看着女子不再如之前梳男髻那般冰冷无情,此时的她虽身着官服,但雾鬓风鬟,两缕青丝垂于胸前,微风荡起,飘逸若仙,平添三分柔美。

“如你所愿……”

眉锋如剑,眸光深浓若幽泉,凤澈忽而展颜一笑,似是万千雪色芙蓉盛开,无限薄凉。

落欺颜迂缓合上双眼,平静下此刻喧嚣不已的内心,纤手拨转椅轮,向前而行,逐渐消逝于树影之中。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难以化开。

园中一片宁静,这宁静有如夜幕带给天穹的一种无休止的安宁。

“异瞳之仕,非孽则尊……”

凝视着女子冷漠离去的背影,凤澈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随风蹁跹,如大理石雕琢的侧脸浸泡在皎白的月光下,毫无一丝生机可言。

渐而转身,男子抬首遥望着寂挂的玉盘,原本清澈瞳眸中流转出半分淡淡的金妍。

青玄宫——

偌大的殿内燃着香炉,袅袅青烟,微微地充斥着整个卧房。

大理石的地板折射着冷光,书架上青瓷精致,偶尔风过,灯罩中烛光变得忽明忽灭起来,而寝宫里氤氲着青烟似随着风声慢慢流动,宛若丛中蜿蜒溪水一般。

几缕碎光从雕花的窗沿里斜斜的落在檀香木的卧榻上,宛帝身着一袭明黄内衫,上半身倚靠在皇后姚氏怀中,青紫色的脸颊深深凹陷,全身消瘦如一副骨架,双眼也似蜡球般毫无神采。

而一直照顾他不眠不休的皇后也早已精疲力倦,穿着的素色凤袍日渐宽松,一双美眸亦是布满血丝红肿不堪。

她是宛帝的结发妻,相依相守数十载,爱过,也恨过,只是到了此时,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

谁会想到数月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丈夫,如今竟会变为这般模样。

榻前,落欺颜坐于轮椅之中,握着白玉扶手的五指捏着发了青,眸光寂然的望着虚弱的宛帝,现下的她不知还能说出什么。

胸口很闷,仿若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那种感觉就好似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再过不久,面前的这个男人就要彻底的离开她了!

过往的一幕幕掠过脑海,每一张画面都显得如此珍贵。

“丫头。”

“咳咳……我接到消息,鸣寒已离开忻城火速归来,继……继位会提前三日进行!”

“你一定要……咳咳!!”

宛帝一把握住女子置于腿侧的纤手,突起的骨节攥得人生疼。

“放心吧,我会让洛寻觞顺利登基的!”

落欺颜莞尔而笑,也令床畔的另外两人一阵释然。

皇后心疼的为宛帝掩好被褥,接而对着落欺颜弯下腰腹,得知真相的她眼底尽是感激的神色,泪水也再也按捺不住,汹涌而出。

“本宫之前对国师多有误解,还请你不要记心,觞儿……本宫一直视如己出……”

“国……落姑娘,我知道皇上也许对你的期望太过强烈,你放心,我们其实早已想好了后路,若觞儿此次没有继位成功,我也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离开洛国,绝不会置你于险境之中!!”

听到这里,宛帝不禁老泪纵横,更是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歉意的望着身前坐于轮椅,娥眉紧锁的女子,情绪激动的哭诉道“我知道我……我不是个好君王,也不是个好同盟,对于我的请求你可以完全拒绝的……丫头,你为我做了太多事,而我……而我这个昏君答应你的却一件都没有做到!”

说道最后,宛帝更是情以自持泪如泉涌,看着他这幅模样,皇后已然泣不成声,用力的环住了丈夫乱动的身体。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眼前的这幕令轮椅中的女子心尖如被人拧了一把似地,透着酸涩,生疼和无奈。

这便是命数啊!

没有人可以扭转,也没有人能够逃脱。

“在这茫茫尘世中,有多少人是真正按着自己的志愿行走,又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只是别人棋盘中的一只任人摒弃的士卒,而我,两者皆涉,却仍能保留自己心中的一份信仰,这是别人强迫不来的,在我这里,只有愿与不愿,并无肯或不肯。”

落欺颜嗓音清浅冷柔,眸光定定的望向床榻上狼狈的老者,眼波中流转的深浓似是穿越了千年万年一般沉寂,淡然。

此刻的她无所牵绊,无所顾忌,自认为早已超然物外,可直到数年后,再回首当时的自己,只觉无限可笑。

能有如此心境,只因从未经历。

宛帝听着女子的一席话,内心感动之余,也从玉枕下抽出两卷尘封已久的诏书。

为何迟迟没有宣读,两人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若此诏一下,必引内外之乱,而且如今的情势也与当年不同,早已不能有所作为。

说白了,也因为他的懦弱无能,错过了这两卷诏书最好的时机与作用。

“废万寺,诛逆臣,通货商,赦天下,正所谓民富则国强!”

落欺颜凝望着老者手中那两卷由自己亲笔写下的诏书,幽幽开口说道。

若宛帝当时拿到诏书的那一刻就昭告天下,如今的洛国是否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呵!”

女子接过宛帝手中诏书,继而转身往鼎炉摇椅行去。

呲呲!

落欺颜毫不犹豫的将那两块明黄布卷丢入炉中,瞬间布身燃起缕缕黑烟,如填满了一层耀眼的星点,衬映着女子那蓝如死海的双眸。

不过眨眼间,两道诏书便被烧的只剩余烬。

“丫头,你?!”

“此物……留不得!”

落欺颜侧过脸,嗓音冷柔的回应着宛帝的不解。

这诏书所写之事可大可小,若日后落入有心人之手,后果定不堪设想。

知晓女子的用意后,宛帝也只得无奈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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