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龙首跌入泥泞里,与龙身连接之处被削落得整整齐齐,可见其明华剑之利,龙睛镌刻着凹凸有致的泪石,六指金爪成弯勾正朝着龙首,可望不可及。
赤蚀言手握长剑,一膝及地久久静立于此,侧脸冷清静默,微微抬眸一片死寂,掌心攥着的明华划落赤柩叙的衣角,里衣衣角洁白如雪滑落地面的泥泞里,轻飘飘的掩盖了龙首可怖狰狞的龙睛。
“陛下!”
十曰令之人急急的奔来,飞踏着地面如履平地,搀扶住跌滚的赤柩叙,赤柩叙怒火攻心的推开他们,玉冠偏歪在头顶与发丝纠结于一团,发觉一只黑靴已然不知落在了何处,赤着脚被冻得瑟瑟发抖。
众多百姓们目瞪口呆的瞧着他们所谓东陵皇帝的可怜样,丝毫不敢相信刚刚那狼狈不堪滚落在龙辇之下的男子,就是……就是他们素未谋面的皇帝。
身处最肮脏破败的贫民窟,犹如黑雨夜里渴望着星月,这里的百姓受尽屈辱折磨,却在幼时便听自家父母所说过的故事,再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心里都有着一个英明神武的东陵皇帝和意气风发的孟轲将军。
相传当今陛下少年时惊艳绝伦,容颜绝世无双,一柄长枪挑破万丈苍穹,与那孟轲将军可并为一代传说,身骑黑马披盔带甲孤身一人独战北汉关口三千将士,仅凭一人之力收复了炜川。
那是他们心底最后的一方净土,不容玷污。
此刻,信仰一点点崩塌,什么狗屁英明神武,什么狗屁意气风发,这人世欺骗了他们,他们早该知道,他们的父母又何曾见过东陵皇帝,又何曾见过孟轲将军,不过是道听途说,他们却入了戏当了真。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只是贫民窟里的泥泞,贫民窟里不会有光,永远都只有冰冷死寂。
“赤、蚀、言。”赤柩叙在民臣面前从未丢过如此大的脸面,一国之君被其子险些一剑毙命也就罢了,现如今就连一只黑靴都不知所踪,可谓是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念出赤蚀言的名字,“你果真与你母妃一样该死。”
纵使昔日他因为妖妃沉绛而厌弃赤蚀言,可依旧并未说些恶毒的话,顶多就是不管不顾,让赤蚀言在这个宫里自生自灭罢了,如今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赤柩叙却在心里无由端的冒出一种快感。
就像是压抑已久的怒火,在心底灼热着燃烧出火焰,翻江倒海的巨浪滚滚而来,淹没了仅有的一丝理智。
他不觉得身为父亲说这话颇为恶毒了些,反倒是由衷地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于畅快淋漓。
是的,沉绛是妖妃她该死,赤蚀言是沉绛之子他也该死。
“狗屁皇帝,简直是狗屁玩意。”伴随着一声女儿家的怒骂,一团黏腻的泥巴丢在了赤柩叙的额角,潮湿的、肮脏的,冰冰凉凉的泥水糊了赤柩叙一脸,众多大臣也被溅了一身,皆瞠目结舌的呆立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