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蚀言和段臣旭在战场对饮浊酒,将士们斗志昂扬的敲响战鼓,东陵如今只是座空城,只剩下残兵败将和东陵太子,皇后孟矜炼化傀儡兵,皇帝赤柩叙亦是在醉卧美人膝。
攻下东陵城,可谓是指日可待。
残破的城门如同一头年迈的巨兽发出痛苦的嘶叫,数不胜数的将士叫嚣着举起兵器撞着城门,更有甚者搭起云梯,接二连三的往墙角攀爬,却很快,被石块砸下来哀嚎着掉下城墙。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端恒牵着踏雪的缰绳,在四散奔逃的将士们当中寻找着赤旻唤,未曾见到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一处角落找到赤旻唤,他眼睛一亮,慌忙奔去,焦急的将缰绳塞给赤旻唤。
“殿下,你快些离开东陵——”
赤旻唤并未正眼瞧端恒,手臂受些轻微的小伤,咬牙坚持着将石块投下城墙,砸倒无数向上攀爬的将士,百十枝箭矢铺天盖地的射落在城墙,拔剑去挡,密不透风的箭矢射掉长剑,险险的擦着鼻尖而过。
“太子殿下小心——”耳畔一声惊呼,夹杂着凄冷的劲风,浑天暗地不知身归何处,赤旻唤被扑倒在城墙,身上是护着他的端恒,一支带着毒的毒箭射穿端恒的喉咙。
“端恒!”赤旻唤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的想要去扶他,端恒却是对着他凄凉的摇了摇头,心知毒箭射穿喉咙怕是活不成了,只是固执的将踏雪的缰绳塞进赤旻唤的手里,眼神瞟向广阔的天际。
赤旻唤明白端恒的意思,端恒是想要他骑着这踏雪离开这肮脏的东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惜天下棋局,责任在身,宿命难以抉择,他摇头:“端恒,我身为东陵太子,注定要以身殉国的,我逃不了。”
端恒吃力的摇头否认,喉咙射穿开来流淌出大量鲜血,顺着下巴落在赤旻唤的脸上,固执的将缰绳塞进赤旻唤的手里,眼神却越发迷离,视线模糊不清,鼻腔里涌出鲜血,痛苦的张开嘴来,断了气。
“端恒?”端恒失去力气一头栽倒在赤旻唤的颈脖处,身体尚带有余温,赤旻唤赤红着眼,轻唤这个恣意少年郎的名字,身上没有动静,确实是断了气,他终于抑制不住的吼出声来,“端恒——”
端恒这个少年郎,性子调皮欢脱,活得恣意洒脱,打小就跟在他身后,不怕吃苦,有着满腔热血和抱负,他甚至都想过日后端恒定是个大将军,却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凄惨死去。
自从那日无端的伤势痊愈过后,赤旻唤就可以听到这些将士们心里在说些什么,如今端恒断了气,那些将士们却反而觉得松气,嘈杂的恶念不停在耳边叫嚣着,说的都是些幸灾乐祸的话。
“端恒小将军断了气就没有听赤旻唤的话,我们就不用去送死,东陵反正亦是要灭,还不如投靠新主。”
“赤旻唤怎得这般没用,东陵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不还是要沦落为战俘。”
“端恒居然就这般断了气,所幸我躲在身后没敢出来,要不然我现在早就给狗皇帝的儿子平白无故送了性命。”
“……”
赤旻唤不语,将端恒的身躯从身上挪开轻放于地面,箭矢带着的毒很强悍,少年郎的身体温度逐渐冷却,僵硬冰冷,不再活脱,安静的闭着眼,俊朗的容颜被鲜血染红。
城墙下攀爬云梯的将士们趁机爬上来,眼神狠厉的盯住眼前的东陵太子,手中紧攥着冰冷的兵器,紧张的挪动脚步,试探着将他团团围住,赤旻唤没有动作,仿若心如死灰。
说到底,事到如今的确不得不心如死灰。
那些东陵将士本就秉着“弃暗投明”的念头,跟段臣旭和赤蚀言两军开战时,有不少将士投靠敌军,东陵国库空虚,粮草不足,赤旻唤沦落为落魄的东陵太子,世人皆知殉国是迟早的事。
赤旻唤想到孟矜,那个坐在高位上却冷漠无情的女人,从未给过他这个儿子半分温暖,临死前他只想知道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会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城门被城外的将士们疯狂的砸开,沉闷的撞击,东陵这个牢不可破的城门将彻底化为历史的传说,如同巨兽痛苦不堪的发出嘶吼,很是不甘,将赤旻唤围起来的将士倒是越来越多。
面对赤旻唤的狼狈不堪,赤蚀言则显得干净利落,他是跟着段臣旭的后方而来,看着赤旻唤时却没有嘲弄的意味,很淡然的掠过赤旻唤的神情,对着十曰令鹤绾吩咐。
“我们的人会在宫内接应你,孟矜逃不出东陵,你前去将孟矜和狗皇帝抓来。”
赤旻唤震惊,难以置信道:“不,不可能,宫内不可能会有你的眼线。”
东陵即将开战,所以他事先安排将士护送百姓离开,东陵宫内除其孟矜和赤柩叙,就只有与他交好的一些亲信,那些亲信当中无论是谁背叛他,都是赤旻唤所无法接受的。
“怎么不可能?”赤蚀言嘲讽的勾起嘴角,转过身来到赤旻唤的跟前,冷漠道:“我那东陵宫内的眼线是你这辈子也想不到的人,待会你就能看见他了。”
孟矜和赤柩叙很快就被押上城墙,许久未见,孟矜容颜憔悴,听将士来报,炼化傀儡兵的少女有一个不是处子身,将孟矜的妖邪术给毁掉,还将孟矜给反噬,孟矜此刻完全是疯了。
四方诸国第一女帝的美梦彻底化为泡影。
赤柩叙亦是不语,被逮到时却不再跟那些美人厮混,只是很淡然的独坐在皇位上,向来轻浮的皇帝竟是没想到生出几分帝王之气势,倒是有些震慑尔等将士们。
“孟矜皇后。”段臣旭扬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视线落在孟矜的身上,他年少时生得极为好看,到了壮年还是有几分俊美,这般模样倒是难以生厌,他缓缓说:“……久违。”
那时,他的发妻叶青姿已是故去多年,就连坟头都要长满了青草,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熄灭段臣旭心头的恨意,反而愈烧愈烈,此战,他荒废了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