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我母妃却不爱她,不爱她还要害她,让她当陈妗苏的替死鬼。”赤蚀言说及此处,深深的倒吸一口气,愤恨道:“你明知道我母妃对你一片痴情,却还要她为另一个女人去赴死,这些,是你们欠我母妃的。”
赤蚀言的青衣很是潇洒,抬起脚尖狠狠的践踏在赤柩叙的手上,故意的往下碾了碾,仿若要将他的手指踩进泥土里,却还不够消心头火,抬脚踹开赤柩叙,将他踹倒。
带着这些年来深夜时的哭泣,梦中母妃嘴角流淌而下的一抹腥红,冬夜偷偷拿御膳房食物时的窘迫,九天腊月被官家公子们踢下冰河的恨意,赤蚀言走近赤柩叙的身前。
他恶劣的咧开嘴角,终于撕破多年来温和儒雅的伪装,癫狂的压低声线在笑,青丝遮掩神情,笑得很小声,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将所有痛苦和压抑被释放出来。
“我要将你们欠我和我母妃的,通通都拿回来,赤柩叙你喜欢陈妗苏,我就毁掉陈妗苏,陈妗苏那般想当女帝,我就覆灭这东陵,我要你们痛苦一辈子。”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像极了沉绛,沉绛即是东陵最美的戏子,容颜绝艳堪比桃花簌簌,赤蚀言这样身着青衣倒是有些缥缈如仙,恍惚间赤柩叙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人。
大红的衣裳裙裾翻飞似火,不停的在脑海里盘旋,犹如一团火焰,伊人在藤蔓树下,白衣凄凉,执剑独舞,剑法一折,反射出凄冷的明亮流光,剑锋微转,语调婉转的吟唱。
“梦上啼笑看人间仙,可叹美人错付这终身……”红衣招摇,女人凄凉的大笑不止,端起一杯酒水饮下,再是潇洒酣畅的将玉杯摔碎,脚步轻巧,如同梁上燕一般舞动。
她的脚踝处套着精致而华美的脚链,雪白的玉足被破损的脚链磨得流出鲜血,却仍旧不停的吟唱,不停的执剑而动,眼波流转,芳华绝代,再是抚住胸口,急促的喘气。
很快,红衣女人伏在红缎带飘飞的秋千上,痛苦的蜷缩着玉足,低头时三千青丝散乱,修长的颈脖扶风若柳,呕出大滩的鲜血,血的颜色很是浑浊,那杯酒应当是有毒的。
她撑着身形伏在秋千上,衣襟被浑浊的鲜血染红,浸透得黏腻,痴痴的笑了,带着无尽悲凉,轻声吟唱着未完的戏曲,声线却逐渐微弱下来,“愿君长安好……”
愿君长安好,黄泉路上不复见。
毒性侵入骨髓,逐渐蔓延五脏六腑,红衣女人伏在秋千上,身形滑落,手脚瘫软失去力气,嘴角流淌出的鲜血黏腻成丝,染红整个白皙柔美的下巴,溅落于暗红的衣襟。
她的声线压低,吟唱的声音越发微弱,被风吹散几分,嘴角流下一串殷红的血珠子,含笑着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任何生息,在一片死寂里香消玉殒。
这即是赤蚀言的生母,东陵那个最美的戏子,沉绛死前的模样。
沉绛爱穿大红,最是讨厌穿素衣那些披麻戴孝,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身上颇有些孟矜的影子,所以那时能得到赤柩叙的几分爱屋及乌。
在他的后宫里就只有沉绛很像孟矜,他从来不准其他嫔妃穿大红,是因为孟矜爱穿大红,除了孟矜就只有沉绛穿着大红,所以宫人们都猜测他宠极了沉绛。
亦是不知何时,沉绛仿若在嘴杂的宫人那里知晓自己是孟矜皇后的替身,虽然不过是一介戏子,可也不愿去做他人的影子,便不再穿大红的衣裙,穿着乳白色绣青纹的襦裙。
赤柩叙如何能不知晓她的心思,沉绛故意想要挽留他,于是变得极其安静听话,对他确实是喜欢的,他起初倒还能视若无睹,时日久了也就腻了。
沉绛再像孟矜,可终究是比不过孟矜的。
对于沉绛这个女人,赤柩叙很清楚在这后宫当中也只有她这般喜欢自己,可他并不爱她,因为不爱所以沉绛与后宫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他是连她的模样都不大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