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柩叙怔了怔,唇瓣有些颤抖:“原来,从一开始,我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陈妗苏偏开头去,淡淡道:“我好心救你,你虽也救了我,可说下那般轻浮的话来,实在是不尊女流,说到底,在我眼里不过是个皮相好看些的登徒子罢了。”
赤蚀言放肆的大笑起来,很是得意,看着赤柩叙得到这般结果,想必亦是尝到母妃那时的滋味,他觉得畅快极了:“赤柩叙,天道好轮回,你负我母妃,却没有想到你在你保护这么多年的姑娘眼里只是个登徒子罢,真是痛快。”
赤柩叙也觉得可笑至极,他没有理会赤蚀言,瞳孔失神,只有陈妗苏的模样,复而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陈妗苏的手,不停的摇晃,极尽癫狂,“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看我,我是赤柩叙,我说过要娶你做东陵皇后的,我不是登徒子。”
赤柩叙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他没有想到过,这些年来放在心上的姑娘原来只是将他当作一个登徒子,年少时许下的誓言亦是一厢情愿,只是个天大的笑话,就只有他一个人当了真。
“你要作甚?”陈妗苏被他抓住手,吃了一惊,拼命挣扎着想要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开,赤柩叙仍旧抓着她不放,陈妗苏慌了神,张嘴就咬在了他的手背,松开口时,手背印着鲜红的咬印。
“妗苏,你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赤柩叙不顾手背的咬痕,固执的扳直了陈妗苏的身形,将她正对着自己,他的眼神满是伤痛和难以置信,落下泪来,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你看看我啊,我不是登徒子。”
手背的咬痕冒出殷红的鲜血,赤柩叙言行举止颇有些疯癫,陈妗苏畏惧的看着他,不敢挣扎,浑身开始止不住的发抖,胸腔不停起伏,强装镇定的去推他铁钳一般的手。
“你说再多也无用,在我眼里就是个登徒子。”她当赤柩叙是因为怕在人前丢脸,所以才逼迫她说他想要听的答案,陈妗苏向来不受这些威胁,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愿昧着良心说话。
赤柩叙动作顿住,没有拼命的摇晃陈妗苏,趁着这个空当,陈妗苏用些力气挣脱开来,如同避如蛇蝎般远远退开来,他的手僵在半空,讶异的张着嘴,整个人都没有想到陈妗苏会做出如此举动。
赤柩叙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可他终究不忍心去怪陈妗苏,他只是复杂的看了陈妗苏半晌,眼神似乎是一瞬就流转过千百种情绪,到了最后却只剩下黯淡和深情,他只是说:“你要记得,我不是登徒子。”
我是真的想要娶你做这东陵皇后,也娶了。
她虽是不记得了,可他赤柩叙确实替她打下江山,与她共赏这万里山河,也的确许她十里红妆,终此一生就真的只有她陈妗苏一个皇后,也只喜欢过她一人。
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好多遍,陈妗苏揉着隐隐发疼的手腕,咬着朱唇,眼眸含泪,就站在他的面前,依旧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说够了吗?”赤蚀言含笑着,挥手下令,“来人,将废帝拖下去交予孟轲和十曰令处置。”
赤柩叙因为喜欢陈妗苏,错了一步棋,步步皆输,满盘皆输,从纵容陈妗苏的那一刻起,赤柩叙就注定会有这一天,沦落为废帝,交予孟轲和十曰令,下场亦是极惨,只有求生不得,总之是不大好过的。
这一次,赤柩叙很安静,没有半分挣扎的意思,眼神如同一捧快要烧尽的死灰,他的视线里印着陈妗苏的模样,既柔和又深情,陈妗苏却只觉得奇怪,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觉得他看起来这般衰老,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好像有些可怜。
擦肩而过时,她突然脑子一热,转过身来,扯住赤柩叙的衣袖,甚是迷茫,开口问:“我们是不是,还在哪里见过……”
赤柩叙脚步顿住,低头笑了,蓦然回首,城墙上,寒风凛冽,一抹红妆,陈妗苏浓妆艳抹的容颜流露出少女的娇憨,仿若初见时那般,从未变过,他戴着歪倒的帝王冠,玉制珠帘笼罩着柔和的眼眸,笑说:“过路人罢了,不值一提,姑娘不用记得我。”
赤柩叙的皮相极好,年少时是东陵的俊俏公子,常年浸着陈妗苏所在药汤里下的慢性毒药,却仍旧风姿绰约,他低下眼帘,恍惚间仿若是当初那个白衣执扇的少年公子。
陈妗苏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手上的力道捏得越发紧,粉面桃花的容颜有些迷茫,凝视着眼前衰老而憔悴的容颜,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是么……”
赤柩叙缓缓点头,笑容夹杂着凄凉,道:“无论是帝王位还是后位江山,到头来都只是场大梦罢了,我没有窥破玄机,可怜被困了一生,但愿姑娘再不会被世俗所困扰。”
“姑娘生来就干干净净的,本就不该被这俗世所玷污,我不过是个过路人,也许,于姑娘而言算不得什么,姑娘此后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赤柩叙再是拱手,弯下腰身,青丝散乱而下,沉痛闭眼,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拜别礼需同拜,陈妗苏亦是拜别于他,两者擦肩而过,在风中凌乱的青丝交缠复而又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