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藤萝已是鲜血染红,不见往昔岁月,剜去的双眼宛若血窟窿眼,流淌着浑浊的鲜血,顺着脸颊两侧滚落在衣襟,似坠非坠,娇俏的少女满头白雪,苍白无力犹如折翼的百灵鸟。
“我护不住你,是因为我没有权势地位,如今我做到了,你却爱上我杀母仇人的儿子。我是东陵新帝,这东陵百姓皆要听我的。”赤蚀言显得格外愤怒,温良的容颜有些狰狞,青筋暴起,“为什么你就不肯听话些,待在我身边,做一只听话的百灵鸟?”
“你只要我听话,做你华丽鸟笼里的百灵鸟,供你赏玩,却不喜欢我。”鹿辛禾的鼻腔涌出大量鲜血,绿衣藤萝被凄寒的风卷起,止不住,声音细若游丝,绵长无力。
“可你怕是忘记了,我是下界神山鬼,生来就不是百灵鸟,我出生于山林野原,喜欢骑白鹿掠过原野,还喜欢闻清晨新折的桃花,你的鸟笼虽是精美,却未尝不是我的枷锁,我是风,只想为赤旻唤停下,其余人,亦是抓不住的。”
“况且。”鹿辛禾偏过头去看他,空洞无物的血窟窿眼流下一行血泪,苦涩的笑了,“你的恨大于爱,你并不喜欢我,虽有所动心过,可皇位和我之间,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皇位,从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输给赤旻唤。”
“不是,不是这样的。”赤蚀言莫名有些慌了,唯有这刻才惊觉鹿辛禾是真的要离开他,手足无措的摆手,蹲在鹿辛禾的面前,却像是在跪,他想要去握鹿辛禾的手,却是不敢,只能扯着她的袖摆。
“我,我那时也想过护着你的,可段臣旭那个老狐狸盯着我,我实在不能露出破绽,故意射偏几分,况且我知道你是山鬼,你是妖,就算是挨着一箭也应当死不成。”
妖挨着这一箭虽是死不成,可到底,世间众生皆苦,妖与人无异,受其伤,会疼,会流泪,亦是会九死一生,如若不是姣姣来医治,或许她就死去,肉体化为灰烬,原形化作绿萤回归密林。
在权利和皇位的诱惑下,赤蚀言不再是当初教习鹿辛禾练字的公子,彻底被仇恨吞噬,放开箭弦的那一刻,想过要杀鹿辛禾,亦是杀过她一次。
“滚开,别碰她。”
赤旻唤大怒,推开扯着鹿辛禾袖摆的赤蚀言,骨子里透出帝王家的残忍,膝盖处的鲜血流淌而下,浸湿银甲缎袍,呈凄艳的大片暗红,赤蚀言一时不察,跌坐在地,瞳孔涣散,仿若是失了神。
“妖物又如何?”赤旻唤心如刀绞般的剧烈疼痛,从未哭泣过的他,于战场厮杀肃然,却是泣不成声,搂紧怀中瘦削的银发姑娘,目眦欲裂,恨声道:“妖物亦是会疼的,赤蚀言,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去想着去射她这一箭。”
赤蚀言捂着头部长伏于地,俊秀温和的容颜逐渐变得狰狞痛苦,头痛欲裂,意识不清,视线内绿衣藤萝和银甲缎袍纠缠,低声嘶吼着摇头,癫狂不止,浑身不停发抖,赤红着双眸,“闭嘴,闭嘴,不许说,不许说。”
“你并不喜欢我,我在眼里不过就是个玩物,”鹿辛禾看不见赤蚀言的癫狂模样,苦涩的笑了起来,无尽悲凉,继续说,“赤蚀言,你从未喜欢过我,你说你想要东陵皇位,可你问问你自己,这冷冰冰的皇位是你所求的么,还是说,这说到底也只是个报复?”
“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赤蚀言入了心魔,脑海里起起伏伏,浮现着破碎的记忆,年少时沉绛倾城一舞,执明华而于秋千扫落秋风,素衣红衣纠缠不清,既像是哭又像是在笑,“都给我闭嘴,都给我去死,是你们欠母妃的,是你们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