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生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就是我害死了我亲弟弟,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陨泽看着抬起来的双手,眼神陌生而迷茫,同时还有愧疚,痛苦纠结和复杂,似乎在他的眼里,手上沾满了大量鲜血,嘶哑着声音道:“是我罪该万死,是我罪大恶极,我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就是个无用的人,该死的其实是我,我连亲弟弟都救不了。”
“陨泽。”
思绪万千,琴身渐渐散开浊气,笼罩住琴身微弱的银蓝流萤似的火光,白衣胜雪被染成晦暗无光,陨泽捧着容颜低着头青丝凌乱,仿若是陷入梦魇一般的噩梦,无法逃脱纠缠挣扎,花夭离察觉到陨泽似乎不大对劲,迟疑不决,继而将冰冷刺骨的手放在他的手背,轻轻的握住。
“这不是你的错。”抬眼撞进陨泽错愕不解的眼神,她缓缓说:“若是换成他人,弟弟被妖物所残害,定会被一时仇恨所蒙蔽双眼,皆认为天下妖物都该死,而你没有,你认为妖物有善恶之分,你的弟弟以你为骄傲,想必也是这个道理,陨泽还是陨泽,没有成为杀妖不眨眼的刽子手,你没有辜负他。”
长苏曾有绝世双璧,一白衣少年郎唤陨泽,温雅安静,降妖除魔,负琴三千青丝跪坐清湖,续续而弹,恍若谪仙身伴仙鹤青松;而另一白衣少年郎唤陨痕,恣意潇洒,嫉恶如仇,遗世悬崖执剑而舞,饮酒吹箫,年方十五,惊艳绝伦,皆为手足兄弟,唯一人绝世容颜皆可揽尽山河倾城。
陨痕生性跳脱,不爱静心修仙,独爱捉弄山间曲径幽处的过路百姓和小妖精,饮酒捻花独舞山巅,他曾无数次对外扬言,兄长陨泽琴师是他的骄傲,武功容颜皆为上品,无论如何,他都不需要长大,只要躲在兄长的身后就可安然无恙。
那年长虹贯日,如流水般由密集的云层处泄出大片金光滚滚,妖界封印大破,妖邪涌向人界,长苏山掌门率领五百长苏修仙者踏上封印巅,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了,却只有那个最爱笑的小少年被永远的遗弃在封印处,他是被师兄弟所抛弃在那里的一缕孤魂。
人们在赞美歌颂着幸存者的英勇无畏时,却总是自然而然的将那个仙力浅薄的小少年郎忽略得一干二净,也许,他也曾经害怕过,那样风流恣意的少年郎为了天下苍生,哪怕知晓仙力浅薄,可还是勇敢的迈出一步,却不慎坠入万丈深渊,满目绝望,痛苦不堪的惨死在封印处。
最后谁也没能来救他,师兄弟们和掌门都走了,每一个活着回去的长苏子弟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唯独就只剩下陨痕一个人,孤独无助,痛苦不堪的被妖物撕扯着身体,蚕食着身为修仙者的丹田墟鼎,眼里看不到光亮,拼命的去痛苦嘶叫,流着血泪去扒封印处的石壁门,一扇门隔绝了生,隔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那位小少年郎死前到底有多绝望。
“我弟弟他也觉得妖物有善恶之分,不肯轻易捉妖,我和他只杀恶妖不杀好妖,只要妖物不伤害凡人,我和我弟弟断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虽说我不恨妖物那都是假的,其实我也想杀尽天下妖物,可我不能愧对弟弟,他不会希望我那样做的,他不喜欢,我也就不做。”
说到此处,陨泽不知是否对与错,没能杀尽天下妖物给弟弟报仇,遭到天下人和长苏子弟们的唾骂和嗤笑,颇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睑,在他的脸上睫毛投射出纤长的阴影,尾端渲染三分微亮似灰的水光,摇摇欲坠,沉坠在眼部的阴影下,总觉得看起来像是在似哭非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