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乱世,姑娘家行走江湖总归不方便,她便换了少年郎的装扮,也不是喜欢穿少年郎的衣物,说实在的,她不喜穿衣袍,倒也渴望像长安城的那些姑娘们一样,穿着绣着流花的素雅襦裙,额印花钿,久而久之,倒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铁打的少年郎。
花夭离翻起凉薄的眼皮,三千青丝滑落在额角眼尾,掩盖住她藏在青丝偷窥白衣少年郎的眼眸,眼尾细长染着微红,桃花眼宛若娇媚残霞,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水色泪光,倚靠在树干上佯装没听见。
“天色已晚,不是说要回长安城吗?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罢。”
陨泽猛然间惊醒,蓦然回首,顿觉暮色渐晚,月光渐渐由清冷到凄寒,天际阴沉如染泼墨,边际泛着凄冷的白光,密布乌云遮天蔽日,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坟头被风吹起的白布猎猎作响,凄凉萧瑟,如若秋日泛着衰败的纸钱,卷起千堆破败凄楚。
陨泽怅然若失,感慨颇深道:“此番捉妖,实乃人心作祟,卷入东陵皇族秘闻,非你我本意,那妖器给我们看的那些怕只有零碎的一部分,可即便只有这些,就足以叫我惊叹于当初东陵皇族的盛世衰败,罢了,世间因果皆有缘法可寻,待我踏遍天涯海角,总会遇见那个“因”。”
东陵皇族的秘闻,无论站在谁的角度来审视这个棋局,都显得刻薄无知了些,论对错,皆都有对与错,不该的是赤柩叙生来的善妒和多疑,害惨了那位少年将军,自私无情的毁了戏子沉绛,他拥有帝王家的残忍无情,却少了身为帝王家的大度开明,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位医女一人,但同时造就陈妗苏悲剧的人,亦是有他结下的“因”。
最讽刺的是少年将军孟轲和戏子沉绛,少年将军本是一身傲骨,信奉君主却惨遭遗弃欺骗,身为将门小世子的骄傲皆化作灰烟,对于他来说,最残忍的不过如此;沉绛无错,只是爱上了一个无情帝王,风华绝代,最后却替陈妗苏做了替死鬼,一杯毒酒入喉,半生背负妖妃骂名,她的一生,皆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奉为牺牲的替代者。
她唱了一辈子的“错终身”,何尝唱的不是自己这一辈子?错终身,错终身,何为错终身,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是错了,因而最后她错付了终身,喜爱的明华和戏服被帝王轻易赏赐给别的嫔妃,搏美人一笑,就像是她,根本不值一提。
医女陈妗苏,或是东陵皇后孟矜,一生都被世道所害,自出生时出淤泥而不染,神者托梦赐莲女,祥瑞天下,天意弄人,惨遭横祸,一朝跌落尘埃,世人逼迫她与他们一样世俗,她抛弃了医术,抛弃了陈妗苏,成了野心勃勃的东陵皇后孟矜。
她本是神者恩赐的天降莲女,莲花生性高洁,最不喜那些金钱权利,却被吊在城墙淋了三天的大雨,彻底醒悟——在这世间,金钱权利才是至高无上,唯有成为人上人,世人才会追捧着你,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成为四方诸国第一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