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夭离却不是来看这场庆雨祭祀的,她是来见一位故人——竹令君。总是要向他告别,她要告诉他,她将要离开长安城,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也不会再相见。
花夭离起身跃入万家灯火阑珊处,身法诡异灵活,如同灵敏矫健的狸猫似的藏匿于暗处,玄黑夜行衣边角渲染草木香的芬芳,屋檐瓦砾石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纤细腰身承载着优美精致的弧度,禀着天色渐变皎月,深远天际线绽放烟花,腰身一折便贴在屋檐瓦,玄黑夜行衣将她整个纤细的身躯隐藏于阴影处。
“咦。”底下挑着灯笼看戏的小孩抬头仰望,拉着母亲的衣角顿在街道不肯走,望着一片深渊似的阴影处,歪了歪头,扯了扯身旁的妇人,满腹疑惑不解道:“阿娘,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只老鹰落在屋檐瓦上,怎么现在不见了。”
妇人面黄肌瘦,眼角疲倦憔悴,青丝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斜插着一支朴素无华的梅花簪,衣物布料粗糙却干净,五指间是厚厚的一层茧,干裂难看,黑皱犹如被冻裂的干树皮,攥着一串损坏的糖葫芦,低头温和含笑,抬眼看了看一片黑暗无物的屋檐瓦,旋即抚摸着那孩子的头顶道:“你应该是看错了,哪里有老鹰。”
“没有,阿娘我没有骗你,那里真的有老鹰。”小孩不肯罢休,硬扯那妇人的衣角,指着花夭离所藏身的阴影处,暗咬下唇,固执己见的重复道:“阿娘我真的看见了,特别大的一只老鹰钻到那屋檐瓦上去了,足足有半个人那般高,真的,我没有骗你。”
妇人将半根糖葫芦塞到他手里,皱眉嗔怪道:“哪里有老鹰会像半个人那般大,你这孩子,净说瞎话。等会庆雨祭祀要开始了,可莫要迟到,既是你求的,那就快将你这糖葫芦吃下,不然你那阿爹定要训斥我了。”说罢,便硬拉带拽,那孩子途中一步三回头,终是无可奈何的被妇人拉走了。
屋檐瓦零落成泥滴下雨水,昨夜剩余的雨水在瓦片似坠非坠,顺着花夭离依附的身姿滑入颈脖处,潮湿黏腻,她深深的呼吸,眨眼将睫毛上的露珠抖落,抬头仰望黯淡无光的天际线,呼出浑浊的白色雾气,模糊了视线,低头猫着腰身,如脱鞘凌厉的宝剑,残影起伏,钻入一侧柳青花红的小巷子。
夜里风大,刮得花夭离的脸生疼,她忍不住将半张脸都藏在夜行衣的银面具里,露出一双冷淡的眼眸,沿着那侧狭窄阴暗的小巷子,猫着腰身,柳暗花明,穿过万家灯火和烟火气,阴暗冷清的一座宅院,门前冷落车马稀,便是南王竹令君的府邸。
大门虚掩着,像是特意给离家之人所留的门,却遮不住冷清疏离之气,一片凄凉萧瑟。
南明皇族和诸位大臣皆知,南王竹令君的府邸可以说是南明诸位皇家最为简陋冷清的,半分烟火气也没有,偏僻不说,常年阴气森森,位居于凶煞面朝华阴,府邸种满阴煞的柳树和清竹,柳树和清竹属阴,在五行八作中极易招惹阴邪妖魔,柳絮和清竹在夜间如鬼怪似的招摇,狂风大作,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