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妖,又或是神,应该能活很久,她一介凡人短短寿命却只有几十年,沧海桑田不过一瞬,要是死了,对于他来说,弹指一挥间,也许不会记得太久。
他本就与她萍水相逢,犯了恻隐之心,是她奢求太多东西,贪心不足蛇吞象,可她却不肯回头,至死都希望陵光能记得她,心中有她一小方天地,便觉得心满意足。
月色浅淡,萤火似的火光烛天,密林里被刀锋劈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黯然,四遭寂静无声,一轮明月悬挂山间,草木暗香镶着冷劲的风,吹散掠到耳畔时的晨间钟声,隔离天日,那钟声若有若无,如棉絮飘散在世间。
一片萤火似的火光瞬间化作银河,翻天覆地般向她的周身涌过来,眸光视野里大亮的天光黎明,吞没了她的身躯,满眼虚无缥缈的轮廓线,勾勒出陵光带笑的容颜,她被如潮水般的流萤笼罩住,他回头了,并抱住她。
林间穿梭的流萤飞舞招摇,转辗反侧,落到她眉心间,凉凉的一吻,犹如落花亲吻朝阳,温柔又灼目,短暂却也深刻,花夭离僵在原地不动,微微扬起光滑精致的下巴颏,眼神迷离,那个吻轻柔的就像是一片落花,拂过眉心间,带着一种虔诚的感动。
他不是在告别,是在虔诚的宣誓。
他在跟她说,一定会很快就回来找她。
他们相见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分离,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又要没有任何预料的去等他,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林间被刀割成一片片的暗绿色,层层叠叠的深沉如墨水般平铺及夜色,陵光流萤似的身形模糊不清,精致优雅的轮廓线似是在含笑,低头去看她,单手轻搂住花夭离的腰身,微微的扶起,她有些艰难的踮着脚,闭眼,睫毛轻轻地颤抖,迟迟不敢睁开,饮了一壶清酒,醉了的却只有她一人。
他在笑,吹了吹花夭离纤长的睫毛,看那蝶翅在摇摇欲坠,颤颤巍巍,心痒难耐,声音低醇如清冽的酒,清流细水的一片泄到她的心底,敛了笑意,换了一个极为严肃的语气,“阿离,你向来聪明,这下子,你应该知道我心意了吧。”
花夭离平时就算是再木楞,但也不是个虎头虎脑的傻子,如今就算不懂陵光这些话的意思,也懂了陵光刚刚亲吻她眉心间的意思。
六界一直有一个说法,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委婉些就是互送定情信物,若是再直接些,那便是亲吻女子的眉心间,眉心间在佛说中谓开智大能,则象征着情爱和源头。
她当即瞠目结舌,抬头去看他,模样有点小可怜,又有点像是受宠若惊,呼吸急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耳垂发红,只紧张的疯狂点头,低头回答:“……知道了。”
他攥紧她的手,模糊不清的轮廓线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附身低头,浅浅一吻,犹如落花流水,良久,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下巴颏落到花夭离的手心里,他俯首称臣,似是恳求,“对不起,拜托你再等我一会儿,我一定会尽快回到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