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宋寒书亲手杀死了那个男人,他的阿姐站在原地,掩面而泣,呜咽着大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扑到死去男人的身上拼命地用剑砍杀,直至血肉模糊,也没能断了她心中的仇恨,只拼命地克制着情绪,替他披上少年郎的衣袍,呼唤他的小名,跟他说,“阿初,阿初别怕,姐姐带你回家,咱们回家吧。”
十四岁那年,他被贼人掳走,自此再也不见阳光,几百个如噩梦般的日日夜夜,十九岁那年,少年初长成,最次沐浴着阳光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陌生感,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白净初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白净初了。
回家?回谁的家?白净初的家吗,他早就不是白净初了,配不上这个名字了,也不配回家了。
然后,一直沉默的宋寒书终于在这一刻说话了。
然而他问的是:“阿姐,你说,一个人若是身子脏了,心脏了,是不是就不能入轮回了,菩萨会不会嫌我脏,就不收我了?”
白净初的长姐泣不成声,只是摇头,跪下求他,“阿初是这天底下最干净的孩子,菩萨最是喜欢你了,怎么会不收你呢,阿初,阿初……”
他的阿姐一声声的唤他的乳名,哀求他,“别说了阿初,算阿姐求你了,跟阿姐回家好不好?咱们回家吧,回我们的家。”
宋寒书改了姓名,却没跟他的阿姐回家,只是一个人跑到常年森寒的水牢地府,性子阴冷又病态,跪在地上求蚩羽给他一个司刑者的职位,司刑者这个职位向来空缺,羽族子民喜欢阳光,不喜潮冷,历代宗亲,就只出了宋寒书这一位自请授命的少年郎,关于他的遭遇,蚩羽有所了解,虽有迟疑,可见他态度坚决,最终,他同意了。
他又劝了宋寒书很久,无果,最后,只能无奈问道:“我知道你迈不出心里那道坎,可为什么非要一辈子待在苦寒极地的水牢地府呢?听你阿姐说,你身子本就不好,待在那里最多只能活个七、八年,你的阿姐找了你多少年你知道吗,你又何必辜负她。”
“陛下,你知道吗。”
黑衣如墨云堆砌的少年郎站在原地,青丝凌乱,十九岁大好年纪却是满身黑暗,身形纤瘦又单薄,嘴角点了一滴朱砂痣,睫毛很长,眸底犹如是一片死寂的暗河流转,唇色苍白,淡若梨花素白,微微低着头时,起伏间颈脖修长,犹如扶风若柳,又像是弧度优美的天鹅,他抬眼时,总是会给人带来一种在流泪的错觉。
“人们都说,在这世上,每一个人活着都很痛苦,我虽不能理解别人所经历过的痛苦,但也没指望别人能理解我所经历过的痛苦,劝说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太过于痛苦的人来说,更像是无关痛痒。”
无谓的劝说又有什么用呢,既不能改变结局,又只是徒增伤悲,故事发展也依旧是那样不堪,对于一个太过于痛苦又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种无形中的羞辱。
少年郎折了腰,蛰伏于人族胯下,一身傲骨尽毁,站在原地黑衣迎风飞舞,说话也是带着无边寂寥的,“当初的我相信菩萨,可终究我也明白了,菩萨只是人们所幻想出来的一种信仰,它并不能以人们所想象中的样子出现,只能用来自欺欺人,一旦这种信仰被打破了,我发现菩萨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我自己,那么,我宁愿只相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