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一幕场景,魏文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在那一瞬间,上千种可能一下子涌上了魏文的心头。冉冉这种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而且还那么出乎意料地说要回到他身边,本身就是很蹊跷。说实话,要是两人在路上相遇,她要是肯看他一眼,他估计都会喜出望外。因为她有充分的理由来恨她,过去的种种,现在魏文想起来,是悔恨万千。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造成伤害,这样还不止,还曾经那么自以为是地觉得她对不起自己!那么荒唐和……没有人性。
想想她身边的亲人,甚至他们的孩子……因为他和她的关系,一一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就堵得慌。比如当初他那样决绝地出国,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又或者,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非要把她禁锢在身边,却没有给她该有的保护和保障,她应该会有其他更好的生活吧。就算她找了个平常的人,过着一般人的日子,也不可能会这么悲惨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不幸吧。
魏文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般沉重。
但是今天,她居然肯回头!肯给他机会!她说她回来了,他还要不要她!这是他一直希望的,可是他却在内心深处现在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她居然肯给他机会!现在,那种怀疑在看到她那了无生意地飘在浴缸里的时候,汇集成了一个想法,她根本不是来找他的,这么多的打击下,她无力反抗,但是她有可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让他再也不会有机会补救,让他永远痛,永远后悔终生!
他想到这里,五内俱焚,他三脚并作两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她的身边,用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按摩浴缸前的玻璃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害怕的时候,怕得他发起抖来,害怕她就这样离开了他,而他眼睁睁的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如同世界末日真的来临。让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到一种直达心底的绝望。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出奇地大,如同他大吼了一声一般:“冉冉!”以至于回音隐隐,似乎他喊了无数声。
冉冉惊得一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水汽荡漾的眼里,有一丝迷茫:“呃,魏文,怎么了?”
蹦极可能就是这种感受了,心忽然间的离席,蓦然地归位,起落的落差太大,让人需要相当的定力来适应。魏文那脸上的哀痛至极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以致于他表情怪异地回答了一句:“哦,没什么,来喝点姜糖水去去寒。”
魏文的心里在瞬间感谢了所有世间存在的宗教首领,没让他真的坠入万劫不复之境。她身上不着一物,可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和心无旁骛,刚才受到的惊吓,让他只求她好就行,再也不敢甚至不能有其他想法。
她哦了一声,很抱歉的样子:“对不起,刚才我睡着了。这阵子都没睡好,太累了。”
这样子的她,让他心疼。他掩饰一般端起糖水,这才发现由于他刚才的快速奔跑,碗里的姜糖水溢出去了大半。他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着所剩不多的糖水喂她。她温顺地张嘴喝着。只是眼神飘忽朦胧,似乎罩了一层水汽。
魏文看她喝完了糖水,嘴角里还隐隐地有些痕迹,就细心地帮她擦拭。对着躺在浴缸里的冉冉,他第一次这么心无邪念。
放下碗后,他感到了手足无措。
上前去帮她?他居然有些不敢!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魏文,居然第一次知道了“不敢”是种什么感觉!在无数次推倒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前提下,现在他居然近情情怯了!
这种感觉吓了他一跳,让他觉得太陌生了,紧接着是后怕,怕得他想逃离,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得适应一下……
他转过了身,有些仓促地离开了。
冉冉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魏文下了楼,钱秘书没得到他离开的许可,又不好上楼去催促,真是为难极了,坐立不安地在大厅里等他。张阿姨也是一时拿不准魏文刚才让自己不要管了,是气话还是真让她去歇着。两人都有些茫然地在大厅里,张阿姨整理着刚才他们从外面进来,弄乱了的玄关。
看到了魏文,两人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迎了上去。
他们再度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魏文,他似乎也有些无措,甚至有些慌乱。要知道,他交代事情从来都是掷地有声,任务明确,可今天,他先请张阿姨找几件衣服上去给冉冉,然后又否决了。决定让钱秘书去采买,说了衣服尺寸,各种各样衣服家居服拖鞋什么的都要。钱秘书才应下了,魏文又折回来,似乎才发现钱秘书采买也不妥,那是他的工作秘书,他还有个生活秘书小孙,应该吩咐她去办才是。
毫无阵法地乱了半天,终于把这件张阿姨和钱秘书看来不是多大的事儿给交代了下去。那阵势摆得就像是件多重要多大的事情似的。
钱秘书垂着头,心里暗暗想到,一贯行事精明果断的魏文,居然也有一脑袋浆糊的时候,果然是英雄难过那啥关啊……
他当然不敢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只是赶紧告辞,去联系小孙置办魏市长交代的这件“重要”的事情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魏文都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还是一身湿衣。张阿姨忍无可忍硬着头皮提醒他,他才发现,哦了一声,走向客房去冲淋,嘴里还不忘交代张阿姨准备好大毛巾送到房间里去。
张阿姨摇着头,这样的魏文是前所未有过的,她心里暗暗担心起来,看来这次乔小欧是遇上劲敌了。
冉冉躺在舒适的按摩浴缸里,再度睡了过去。她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一个站在n个方向的岔路口上纠结后,选中了一条,就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那种脑海里的斗争还有各种爱恨情仇,现在似乎都集中成了一个点,她心里清楚,她今后的行事就将把这个目标作为宗旨。
当她想清楚这点后,她用心中的一口气挺下来的这么多天,一下子没了支柱,累计的疲惫马上侵袭了她,而她也完全放松了下来,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路和事才有力气走,才有动力去做……
魏文把自己收拾好进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她又再度睡过去了的样子。
有了上次被惊吓经验,他这次没那么一惊一乍的,他的心里充满了怜惜,拿起张阿姨准备好的大毛巾,把她裹着抱出了浴室。
她蜷缩在厚厚的白毛巾里,一动不动,睡得很沉。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清瘦了很多。只是披散的头发已经湿透,到了冷空气下,有些凉,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她轻轻地皱了皱眉。
魏文把她放在床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他赶紧拿起另一块毛巾,帮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轻手轻脚地就担心吵醒她。头发半干后才用吹风机最小的那一档来帮她吹干,那个声音小些,他动作小心翼翼,就如同躺在那里的就是个瓷娃娃。
张阿姨没有看到这幕,否则她真会为乔小欧叹息,叹息她简直就是没戏了。要知道有自己发型师的魏文,从来没自己吹过头,她和魏文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到过如此的魏文。
冉冉的头发还是像多年一样,直发,柔顺得似乎可以马上去拍洗发水广告,那绸缎一般的闪亮,还有那丝滑的触感,都是魏文曾经的最爱。他的手穿插在她的发间,吹风机微微地吹着,头发从他的指尖丝般地滑落,曾经的那些亲密回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沟通交流真的很少,每次见面,他都是急不可耐地想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