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夜变(二)
第二节
临时出了变故。非但计划里的苏舜才和李鸿英冒了头,闹不清楚的其他人也岔乎出了两路子。骆思恭究竟有没有想到这个,蘩卿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猜,犯不上。可能在他心里,就算自己和他定个通奸的罪名,他也不怵头。但她不行,男人是光脚的,她却脚上有鞋。于是乎,她不放心照着他说的办法做了,话却不能照实说明白,“不行!你今晚与苏舜才见面,面对面的,李鸿英肯定知道。虽说送走了一个顶缸的小太监,但瞒得过别人,就怕瞒不过他!那厮奸诈的很。保不齐就憋着逮你的短儿呢!不行不行!”
这是自然的,“不算事儿。”
蘩卿心里骂了一句:你自然知道,就是不想告诉姑奶奶么!笑着道:“你看啊。李都督这茬,若是苏舜才提头请的人,目的很明白,自是还为方才那档子事。你不能答应。若是李鸿英办的,他自是为了拿捏你。两头逮,说明他在憋个大的呢!明摆的么,这个时候,一定是因为谢家的事儿了!我都告诉过你了,他不安好心,早就想把你弄到西南犯险。对你更不利啊!”
“兴许是万长义呢!”其实骆思恭心里明白,请李都督的人,十成十是甄家的面儿大。但他不能说破,怕吓住这孩子。而且,这姑娘是他的人,露了白就露了白,早晚的事儿罢了。他巴不得,更不在乎。
蘩卿眼珠转了转,下意识想捏垂髫把玩,摸了个空,食指就顺手放到了唇边轻嗫,琢磨着说服他道:“哼!万长义那厮这又是灯烛又是美人的,只怕也是晓得了你带人出来这事儿,想弄个清楚。他一定是想在主子面前卖个好儿,甄贵妃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儿呢!”想到甄国泰那个恶心的男人,她拉长了脸儿,“所以,就算今晚不漏白,明天呢?万长义和李鸿英若通个气呢?所以,反正都是个照路走船,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不如将计就计,见机行事就好了。”况且他想在今晚乘机打个盘算呢,万一被捏个把柄,他的事儿不就毁了吗?
骆思恭正跟她猜想的一样犯着合计,他不想和甄家翻脸,大面上总得过得去。而且今晚儿的事儿牵连着景阳宫,怕坤宁宫也得有动静,毕竟大皇子在那儿。绕是这么复杂,也不能半路叫停,还得办。他沉吟了片刻,问:“你想怎样?”瞳孔不动声色的收缩了一下,外面有动静了?
蘩卿似乎对他的异色毫无察觉,低低的两句话说完了自己的打算。这是她一晚上就琢磨过的事。骆思恭瞧着她,眼色深沉,犹豫不定。“你怎知道太医院来的是谁?万一不是你料准儿的呢?”
“爱谁谁,我大师伯二师伯都在那里,他们总得给个面儿!还有我舅舅呢!最不济我还能抬出李太后吓唬人呢!他们又不傻!来不及了!就这样吧!见机行事就好啊!”蘩卿刚说完,外面细碎的说话声就由远及近往这边来了,有太监也有宫女。脚步声错杂沓乱,高低相间,急急的,腾腾大步的似乎是侍卫了。
“有推门声,是挨着屋子进呢,听着像在找人。”曾广贤冷笑一声,伸脚将沈乔踹躺正,上下打量了一通。见蘩卿奇怪的瞧他,正待说话,曹髦直不楞登的推门进来,一见里面的情形,再看清蘩卿的脸,吓的赶忙关上了门,尴尬的挠挠头,打着呵呵道歉:“呵!呵,哥,我,改日挨打!”
“何事?”骆思恭沉声,“外面在吵吵什么?”
曹髦呵呵两声,看着地上躺着的沈乔,皱了眉道:“文昭阁主殿那边的张华莹姑姑说,她那里走丢了个女官。四下屋子扫听人呢!李都督碰巧刚巡查过来,就一起挨房间查找了。”说着忧色色道:“可是,怎么在你这儿啊,……哥,咋办!都到前头了,顶多一炷香就能过来!”
骆思恭趸了眉,“李都督也来了?”张华莹是谁的人?李鸿英的?不能吧!今晚真是怪了个怪哉!
曾广贤先他一步笑叨叨曹髦,“结巴个屁啊!抓奸的来了哈,有啥咋办的!”看了看思忖的骆思恭,笑笑,“哥你也别犹豫了。这么多兄弟呢,总不能把大伙儿都搭上。照着沈大人说的办吧!”
骆思恭没出声。我在明敌在暗,连对手是谁都搞不清了,确实不好办,棘手了。若没有蘩卿在,这沈乔么,自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搁到往常,顶多弄回去关到后院,过一阵寻个借口打发给手下就完了!可现在……他觑了眼蘩卿,他不想弄一个赖不清的账。
“抓什么奸?”曹髦转眼看看三人,曾广贤指指地上的沈乔,道:“这个‘红袖’是沈大人的堂姐,有人怕咱哥寂寞,这不,借着沈大人的场子给咱哥下了个绊子!”
曹髦一听就懂了,觑了觑门左桌上那盏廊灯,“他奶奶的!升官发财各凭本事!”骂咧咧转身,“我说呢,猛一进来,这屋怎么一股子油馍捻子臊气,好家伙,才进宫几天呀,骚主意就打到阎王爷头上了哈!x!”话间已几步把那廊灯拎过来了,往骆思恭的案桌上一放,一股不吝的山大王气,朝曾广贤歪歪脑袋,“那还等啥呢!拾掇场子吧!”
“兵来将挡!大家闺秀啊,正好老子缺女人呢!”曹髦嘴里说着,手底下不闲着,三下五除二,一脚先踹了下骆思恭案桌后的椅子,待之推开原地半尺,再一脚踢过去仰翻,蘩卿注意到他踢之前是比了个方向的,不觉呆了呆。
就在她愣神的这功夫,曹髦已经“呼啦擦”将上面的公文墨汁也弄了个乱呼,做成慌急碰到的样子,桌案都斜了斜。曾广贤更着急,同时下手,毫不含糊。先抓起沈乔自己的手,在她的衣襟前解了几下,又弄乱了她的腰带,连扛都省了,拖着便往碧纱橱送。
“他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没事。”
曹髦骂曾广贤:“脱裤放屁!你他妈还有功夫绣花!”曾广贤含义深深的痞笑着,一脚踹松了沈乔的骝裤边儿,随地就立刻掉出了巾帕、鞋子和丝绦等物。
蘩卿这下隐约明白了,惊道:“不用来真的吧,有那炭盆和廊灯还不够吗?太医来一说明白,有你的面子还不行吗?”
傻姑娘,真天真!骆思恭认真的瞧着曾广贤和曹髦做事,摸摸她的头,没说话。随步走到沈乔的鞋边儿,将两只三寸小鞋踢到桌案旁,比了个方向,脚朝前摆做随意脱下的模样左右横叠。
蘩卿瞧着他们这样麻利的,白着脸,张口结舌。这可真是,神探来了也只能断个有心宫女勾引缇帅大人的结果。听自己的还得废话,这样可都省了!她目瞪口呆,想替沈乔说个话,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虽然主意是她出的,但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上了当。这男人分明早想好了吧!而且是发现沈乔后的短短功夫想的,比自己想了一晚上的更周密,这是下意识了……不亏是北司指挥,办诏狱的——帝犬……!坏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根本不当回事!她恶狠狠的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