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出事(三)
秋铣愣了一下,那小太监又道:“今儿一早坤宁宫那边不是说,皇后早早就去了慈宁宫请安了吗?您瞧,这会儿子,还没个动静儿,怕不是……”
“哟!”秋铣捏了下鼻头,“这是怎么话说的?寅时?天儿还没亮呢!她去哪儿啦?能去哪儿啊!该不会是……哎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的妈呀!”
那小太监也道:“是啊!奴才也是担心这个。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和皇上说一下?要不还是等下先替她个假?就说她生病了?等等再说?”
骆思恭听这音儿有点愣怔。
秋铣正拿不定主意,一回头瞧见了他,便拽着人往旁边让了几步,道:“听说沈大人跟你有点儿亲戚关系呀!”骆思恭点头,道:“是啊,微臣的叔祖母是沈大人外家的老祖宗一辈儿。”
“行了,那正好!那就拜托缇帅大人赶紧找个人去一趟页家吧,跟页家母子说一声儿,他家那个不着调儿的,这回别是出事了!叫他们心里敲个钉鼓!乘早的,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这话!骆思恭道:“会出什么事?”
“哎呦,这可没法子跟你说!不过,有个事儿我能告诉你,昨儿晚上乾清宫发长虫。从值房那边窜过来好几条。”
“呦,大冷天儿的出长虫!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吧!几时的事儿?”
“子时刚到的时候!请张僧监来,也是说,怕是邪祟伤人……”刚说到这儿,后半气儿的嘴刚张,丹陛下远远瞧着大步上来一个二十上下的俊秀太监。二人下意识停住话,转头以目相迎。
来的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陈希。这陈希是李鸿英的大徒弟,掌管南司房事务。因南司房管着宫中所有宫人的职务调度,以及衣食发放和住行安排,是个顶顶要紧的部门,因此,这陈希遂品阶不算高,但却是宫中太监里数得着号儿的人物之一。二人对着他不便宜说蘩卿的事儿,又不好闭嘴不语,倒叫陈希多想,就默契的拉拉杂杂起了别的闲话。
陈希待人一向恭谦,一步上台阶就认出了二人,见都神色复杂的窃窃说话,愈发恭敬了三分,远远的就哈腰朝两人行礼。秋铣和骆思恭都避了不受,秋铣指指屋里,笑道:“宫人发冬衣的那个折子,陛下已经看了。叫你来了自己去取呢。怕是有话说。”陈希点点头,指指屋里传出的笑语喧天,道:“三皇子在里头呢?”秋铣道:“二皇子也在呢!”陈希道:“听头前儿领月钱的宫人说,今儿一早荣妃和端妃就带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去了慈宁宫给太后报喜,说昨晚儿钦安殿焚帛炉出了五彩烟儿,看来二皇子这身子要大好了!后儿就是冬至了,今年这节气儿定要喜气儿足了。你们可得把红包封齐了。”
秋铣“呦!”了一声,“二皇子昨儿已经杀了道场啦?提前两天出了彩头,这可真是吉兆!”偏头瞟一眼屋里,“怪不得皇上笑的这么高兴了!方才还生气着呢!”骆思恭问:“几时的事儿啊?到丑时还没听说呢!”陈希道:“寅时了快!那会儿正事儿多呢。”又转问秋铣,“是为昨晚贵太妃的事儿吗?”问的是皇帝方才不高兴的原因。秋铣笑,“你个猴头精怪!别想从我这儿套事儿!”陈希也笑笑,眼神却闪了闪,道:“怕是二皇子想亲自和陛下说个好消息呢!”
这是话里有话了。秋铣就打眼儿盯着他瞧,陈希呵呵看着他,道:“你把折子给我取出来吧!其他的都不要紧。只一个,后儿就是冬至了。要发下去的寒衣和补子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还不说!跟我比划比划?拉倒吧!咋家不听了不成!”秋铣冷笑,“你说你们司房的啊,往年的例子,早两天就都发下去了!今年你们偷懒拖怠,只有皇上皇后,两宫太后和贵妃那里给的及时,剩下的,连咋家的都到今儿还没齐呢!呵呵,这个折子我可不敢拿!没那么长的手啊!”
“嗨!”陈希作揖道:“这帮崽子,这事儿我怎不知道啊!我回去定打他们!”又道:“你也知道,往年都是江南弄现成了供上来,今年谢家和施公公都歇了苗头,我头一回办这个差,出点儿差池也是情理中的,您好歹容我缓缓不是!”
秋铣这才哼哼道:“早晚挨罚,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说着却就转回屋里去了,边走边道:“杂家就是瞧着陛下兴致好,不想扫他老人家的高兴!你可给我记住了!”
陈希打躬作揖的道谢赔情,只一步也不肯往里迈。骆思恭不好说什么,微笑着和陈希杂啦着拌着话。恰没话可接的时候,打乾清宫门口一路跑进来一个太监,随后十来步是一拨宫人抬着一顶肩舆。瞧那阵势,骆思恭看出是甄贵妃的,一面步下丹陛垂手恭敬迎候,一面就乜着那气喘吁吁的太监紧跑慢跑的上了台阶,过他身前儿的时候,他随手拉了一把,低低问:“出了何事?”那太监喘吁吁瞧是他,不敢不答,匆匆道:“文书房太监葛顺儿被查了和人通奸,李怀玖被提过去问话了,叫我来告诉秋公公一声儿。”
骆思恭心头一跳,葛顺儿正是昨晚猫在蘩卿屋里的那个小太监,是李怀玖的亲信。那小子不是跑了吗?我x!他骂了一句,他太低估对手的能耐了!等不及他问什么,那太监已经挣脱了他的手,上了丹陛。秋铣正从里面出来,小太监跑过去跟他说了几句,秋铣脸色就变了。惯常的敲了敲手心儿,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圈,转身正要招呼骆思恭,却见甄贵妃的架已经上了丹陛,只得正了脸宣了一声:“甄贵妃到!”领着一干宫人跪倒磕头迎候。三皇子正拉着皇帝也走了出来,二皇子跟在身后,瞧那样子却是要出去的阵势。皇帝宣了声“肩舆!”就定在原地笑咪咪瞧着贵妃走近。秋铣又忙忙起身去宣,转身的时候还是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甄贵妃在皇帝的注视下仪态万方的步近,皇帝不待她行礼便伸手抓住她的手捻着手心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朕正要带着孩子们去太后那儿找你呢!”
甄贵妃似乎手心儿被捻的有点儿痒了,红了脸,掩饰着似得抓起皇帝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臣妾本也是要去太后那儿请安的。奈何小四儿他闹腾不休,撒了直半日娇气儿,好容易哄好了他,却就来了事儿!臣妾这就来了!正好咱们说完了事儿,一块去太后那儿请安吧?”娇声慢语,话音儿只如那二八的娇憨的少女,皇帝就笑了,“呵呵呵!好!好!说吧,是什么大事劳动你连四儿都撂下啦?”
“哎!”甄贵妃叹了口气,瞧瞧四下,“就在这儿说吗?”“怎么?还要呼退左右?”皇帝调侃道,语音儿里的笑意很有些趣味,甄贵妃脸更红了,却不退反凑近皇帝半步,低了头,摇着他的手道:“昨晚上臣妾跟您说的那个事儿,您就应了吧,啊?”
皇帝似是很受用贵妃这样小女儿的娇态,略低头笑嗯道:“嗯,好倒是好的,只是你昨晚求了那许多,朕不记得是哪个啦?”
宫人对皇帝和贵妃这种当众调情的戏码见怪不怪的,都低低的垂了头,连二皇子都自觉地退远了两步去,只有三皇子蹭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的道:“母妃,您求了什么给父皇呀?是不是要给我封王啦?”
皇帝听他这话愣了一下,瞧了眼贵妃,贵妃眼神一闪,旋即无奈的委屈道:“不是臣妾教的!”皇帝没说话了,他一向喜怒无常,变脸极快,甄贵妃这下也不敢多说了,退开一步,跪倒,低低道:“臣妾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皇帝似乎也颇有些无奈,片刻才叹了口气,“算了!三儿真是有些任性了!你要好好教导他!”甄贵妃低头应是,皇帝伸手将她搀起来,问道:“何事?说吧?”
甄贵妃道:“就是臣妾娘家兄长想求娶沈典药的那桩子事儿啊!”
骆思恭一听这话,脑子嗡了一声,猛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