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青梅的古意(下)
“啊,您说哥!”曾广贤凑头过去,骆思恭附在他耳边说话,眼睛扫着蘩卿那屋门开了,那宫女进了去。是熟人啊,俩人一看这样就放松了。
“这几天你抽空,再去趟织染所,私下找找上次那个老工匠。谢嘉树手有毛病那事,再找他确定确定,是不是真的看不出来。我寻思了寻思,觉得他上次的话有点问题。他怕是有顾忌。你告诉他,不找他后账。说错了也没事。”
“行!哥,你说,这针的线索是不是废了?我觉得玄!那种针说明不了问题。比如说,我就没看出有啥不对头嘞!”
蘩卿使的一手自保的好针法,这事儿,骆思恭还是上次亲眼见到她对付李化龙才起了疑,倒不是别的,乾清宫十几年前也曾出现过几次类似以针杀人的案件,始终没查清,不了了之了。他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联系,查了半天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之所以送到银作局,除了以前那几次案子所用的针都出自银作局之外,他还有别的用意。但这个,曾广贤就不知道了。
骆思恭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觉得蘩卿手里的针一定是个线索,“再等等看吧!那头你别放松,叫他们盯着就是了。”
曾广贤提这个事,其实是对骆思恭有点儿不满。
自从昨晚骆思恭对他说明白要盯着银作局的原因后,他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被他叫了多年哥的人,有点陌生了。他觉得,骆思恭不能这么随意的两面派对待蘩卿,他有点生气,觉得骆三有些恶劣了。
曾广贤觑了一眼眼神凝肃瞧着西庑房的骆思恭,做随意的道:“诶,哥,我以为你就是想把沈姑娘弄回家去呢。现在有点不明白了,你究竟想干啥呢?能告诉告诉兄弟吗?小姑娘怎么得呢?差不多得了呗!”
曾广贤一向嘻嘻哈哈惯了,这样假装随意的说话,就很容易分辨。骆思恭瞄过去一眼,又迅速垂了眼皮。
他对曾广贤很了解,知道此人外表随意散漫,实则内心非常讲原则。这样子就是认了真在提意见了。
大家一个锅里搅勺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
他有些不适应,居然被问的有片刻怔忡。顿了顿,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也说不清,走着看?”
“呦!”曾广贤还想说什么,外头添炭盆的太监一挑帘探进来半个身子,“缇帅呀!您在呐!杂家来的不巧了,打搅了!打搅了!”像是走错了屋子,尴尬的谄笑着,却不就走。
屋里的两人打眼儿一看,是李荣妃宫里的常平。曾广贤暗暗“切!”了声,上午来找过一次了这位,有意思么这样作态!歪咧咧笑笑起了身,“我出去瞅瞅他们来了没!一个个的这磨蹭劲儿!”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儿有点儿瞧不顺眼李荣妃的人。
“曾校尉,您忙啊?”见他面色不好,常平赶紧挪了挪地儿,替他掀开了帘子。曾广贤却完美的避开了他的殷勤,从另一侧径直提步走了出去。
常平一边迈步进来,往骆思恭身边挪,一边回头瞧着曾广贤的背影,有点傻的纳闷道:“呦,曾校尉今儿这是怎么了?嘁鼻撂脸的?哪出儿啊?”
骆思恭也莫名有点儿不爽快,可也不知道是为谁,就一股脑都冲着常平了,不抬眼地冷飕飕问:“什么事?”
“呵呵!”常平被给了个没脸,硬着头皮打哈哈,“没什么!我们娘娘叫见了您的话,捎个嘴。”
“说!”
“得了准话儿了,陛下说,按贵人的份例走!”
果然不出申万年和王璜的预料,对于沈蘩卿的待遇和份例,小到屋子的摆设,大到份银都需要请示。昨晚二皇子出事后,本负责这些宫务的甄贵妃撂了挑子,如今这些事,暂时落到了李荣妃的头上。
骆思恭今日上午在慈宁宫碰到李荣妃,对方曾有意无意提了那么一嘴,骆思恭记得,自己当时是随口问了一句的,没想到她就记在了心里,还要特意来告诉一次。
皇宫大内,盯着他的行踪传话,这是不容易的,要担心机。骆思恭心里难免一动,面色却照常冷肃,“哦?告诉我这个做什么?”眼神闪了闪,顿了顿,瞄一眼呆站的常平,冷声问:“常公公还有别的事?”
“啊?没没没!没了!杂家这就走了!”常平这下知道来的错了,赶忙告退,“打搅打搅!奴才告退了!”边躬身,边急速地从袖中掏出个香囊,往骆思恭手中轻轻一放,撤手就走。
“慢走不送!”骆思恭依旧平视外面,那两个宫女出来了?干嘛去?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抓就塞到了袖中,腾地站起了身。往坤宁宫去了?这是替岗?一个换俩?皇后的意思?
直看着那两个宫女拐过转角,往凤采门方向去了,他才面现复杂的复取出香囊来瞟了一眼。
是个水草图案的精致香囊,里面只有个打着络子的碧玉如意八宝结,他抚了抚额,皱眉随手塞回了袖子里。
每到节庆必送礼,这是荣妃的古意了!
今日是冬至。啊!他叹了声。一年下来,挨着节日送东西。怎么个话头,从什么时候起的,他都忘记了。现在只觉得满心纳闷,她怎么也不嫌麻烦?私相授受是满门抄斩的罪,这么频繁,至于吗?有事说事不好吗?明明对大家都没好处啊!去年下,连破五都单送过一回!有必要吗?
好!送就送吧,可气的是家里的母老虎每次必知道,这就太没意思了!每次都得闹个鸡飞狗跳。就没想过他怎么过日子?再这么下去,他觉得,他早晚必得死在这俩女人的折腾上!
“啊!女人啊!”骆思恭有时候真的弄不懂女人的想法,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糟心!”烦不羁的骂了句脏话,忍着起身,负手走到廊下吹风。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西边一轮落日霞辉照得天如彩绘斑斓。彩绘的天之下就是蘩卿住的那间廊房。
“呵呵!”人就是这么奇怪!折腾他的嫌乎闹心,他想折腾的又嫌乎够不着!冬至了啊,她进宫整整四十四天了。四四,死死,脑中无端地划过这个念头,猛地机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