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宫女高兴
骆思恭道:“也包括皇后那两个人吗?那,汤文海呢?”
“皇后娘娘的两位侍女我并没有接触过。我醒来时,她们已经离开了。至于我师哥,”蘩卿侧头笑了笑,“我的立场,不应当考虑吧?”
“别人的话,自然如此。你么,……自当别论。说说看!”
“嗯……我觉得汤师哥对高兴姑娘说话冲的很。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按理说,这是没必要的。也许是我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可也不能够哇,师哥堂堂男子,若般小气?不应当。”
骆思恭道:“你师哥这样的小医士,不够格替妃嫔瞧病,通常情况下,都是伺候嫔以下至于选侍之流,像高兴这样的大宫女,若有需要的话,也通常都是找他们。你可别小瞧大宫女,正常情况下,别说汤文海,就是有资历的老太医,也不太好直接拒绝她们。所以,他们之间有过节或纠葛,也是说得通的。我知道了!”
“我师兄毫不掩饰对高兴的恶劣态度,证明他心中没鬼。”
“你认为他的态度恶劣具体属于那种性质,鄙夷?不满?厌恶?或者其他什么?”
“我瞧不见,不好分辨啊。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
“什么?”
“高兴一个人换走了皇后宫中的俩大宫女。这不合常规吧?”
“确实。高兴的事儿,还有吗?”
“嗯……从我醒了之后,高兴总共出去过三次。前两次有汤师哥在屋里,第三次,却几乎是和我师哥离开前后脚。而且,悄无声息的,似乎并不觉得我会发现她不在外屋。之后一、两罗预的功夫,那个动手的小太监就来了。说实话,我呢,也的确刚刚才想到这一点。”
“哦?……我知道了。”
“顺妃我之前见过一次,感觉她是个爽快直接的人,比较注重自我的感受,有点儿随心所欲。高兴表现出来的性子,能得她看重,若没有其他原因,可真就是主仆的投缘了!而且,我记得,那歹人进屋后,叫的是另外俩名字,似乎是什么心和什么景,并不是高兴。”
“嗯!你老看人蛮准!”骆思恭笑了一声,表示赞赏。少顿,思忖着道:“顺妃的确如你说的那般性子,高兴也的确很得顺妃信任。所以……”
话就在所以之后打了结,蘩卿也没问了。骆思恭却又叹道:“嗨!人这一辈子啊,最悲哀的事,往往是看不清身边的人。不止顺妃。”
听这话,蘩卿的眼珠动了动,“对了,还有件事相求。”
“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
“呵呵,如此甚好。你说。”
蘩卿抓着垂髫玩儿,垂了眼眉道:“如果我舅舅和外婆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我是说如果,你能否看在我坦白交代的份上,不要太介意呢?行吗?”
“哦?这话怎讲?”骆思恭觉得这话蛮有趣,“呵呵呵!你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好……”不过,他旋即又意有所指的问:“难道,你的意思是,若过分,可以允许我稍微介意那么一下了?”
虽这么问着,但目光柔和,点点在灯影中泛着碎碎的星光,嘴边的笑收都收不住,“不如这样,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算个交换条件。”
不直说允不允,却也不是商量的语气,说着就想迈步靠近。蘩卿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端地狡猾,手段高明,自己跟他对上,委实稚嫩,不由有点儿心沉。
正想着怎么拒绝才能不动声色,外面就忽地响起一个女人哭嚎的哀声——
“常平!你个该死的阉狗!在哪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还敢来看笑话!就知道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缺德货害我!侍卫大哥,我有事要禀告!我有情况要反应!真的与我无关啊!求求你们,你们让我见见缇帅大人吧!”
骆思恭被止住脚步,神色冷了下来。蘩卿也惊了一跳,下意识抓住床柱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应该是高兴姑姑吧?”侧头听着声音道,“既然抓住了,怎么还能让她跑了呢?不是你的人吗?”
侍卫呵斥的声音,接着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我也很奇怪!”骆思恭听着杂沓的脚步声迅速近了,迈步急速往外走,高兴却已经挣开侍卫猛冲内室,一个飞身扑跪到了他身前。抓着他的衣襟边摇边哭,口中道冤,“大人,今日的事儿与奴婢无关!奴婢只是吃坏了肚子,多去了一趟净房罢了!求您别把奴婢扔到东厂大狱!奴婢有情况要揭发,可以将功赎罪!”
蘩卿问骆思恭:“常平是谁?”
“是荣妃的人。”
侍卫们都知道内室有伤患,为难的停在折扇外,“回大人,这位姑姑说有情况要回禀!您说过不要为难她,我们就……”
“出去吧,守着门。我来问她!”骆思恭冷冷看看高兴,“放手!”又吩咐侍卫道:“门开着。把常平也留下!其他人呢?曾广贤他们?”
“报缇帅,他们回去了。”
骆思恭嗯了一声,低头呵斥:“放手说话!”
高兴哀哀的摇了摇头,却瑟瑟地松开手,后挪动膝盖后退了下。哭道:“那常平早有与我对食之意,几次三番纠缠与我,都被我拒绝了。他因此怀恨在心,今日打发我到这里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高兴脸上闪过愤恨之色,“奴婢要揭发他!他一定与那刺杀的太监认识!”
“这话不能乱讲,你可有证据?”
高兴闻言跪爬几步,复抓住骆思恭的双腿,“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大人要信奴婢啊!奴婢当真有知道常平的事!奴婢愿意都讲的!”
高兴哭的涕泪横流,可怜卑微的样子令人卒生不忍之心。口中述说着常平如何肆意欺负她,她又如何反抗,怎么求顺妃做主,却换得荣妃主动替常平说媒,此事如何不了了之,常平如何猖狂的纠缠不忿等等。
骆思恭听着渐渐缓了神色,宫里这种太监欺负宫女强迫对食的事儿比比皆是,有的还有多个太监相争的,往往都是看主子的意思。主子做主选择,女方妥协则结成夫妇,名曰菜户。这是有了契约的合法伴侣,需要彼此忠诚,和离也必须经过证人书写文书方凑效。
女方若对主子的安排不满,抵死不从,则此事罢了不提。当然,这是表面。其实,私下里,这种情况下,女方往往会陷入更水深火热的境地。轻则被打击报复。重则被几个当事人强迫做暂时的发泄对象,宫女若陷入这种地步,会比暂时相交的对食更为人所不齿。但这种时候,主子是不会再管的。高兴多半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这些骆思恭见得太多了,觉得平常,就渐渐放松了戒备。
高兴哭诉着,瞧着他面现鄙夷不屑,眼底就倏忽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她早在方才扑将来时就对骆思恭的袖袋摩挲了一遍,此刻倏忽伸手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左侧衣袖,“扑通通”随着一声有些发闷的落地声响,高兴突地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叫起来,指着骆思恭泪眼如注地高声道:“求大人为我做主!”
骆思恭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掉地的正是荣妃送的香囊,他伸手就要去捡,跪在地上的高兴早先他一步拿了起来,死死捏在手中护住,一边慢慢往门口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