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五）将计就计四
掀开启祥宫夜变的真相（一）
万历十七年冬至节后第四日，病情连续两日已明显好转的李太后突然再现胸闷、眼黑、眩晕，流涎，并伴有恶心、呕吐、腹泻、便血等症状，经御医诊断服药后，情况未见好转，反而于下午酉时三刻左右相继出现发烧和短暂失去意识等症状。
先是，太后身边日常服侍的医婆孙斩香被指用药失误，被缚待查。
接着，与午后曾首先问诊的院判邱正刚从家中被捕。问责后，因犯失职之罪被缚待查。
同职御医周康负连带责任被问责，因及时反映情况，并有明显立功变现，免于被缚。奏皇帝，准其于事后并行问处。
酉时五刻，太后便血昏迷。皇帝大怒，下令杖毙伺候太后的一干宫人，皇后和贵妃苦劝方止。
皇帝气怒焦躁难平，一把推翻了慈宁宫正殿的琉璃胆瓶，“李晓忠！叫李晓忠那厮来回话！”
甄贵妃抚着皇帝的胸口，道：“李院使正在里间检查秽物，一会儿就有消息。您别太着急，太后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院使李晓忠正一头冷汗的在里间忙活，其他两个御医同他一起。先检查太后的秽物，三人轮流翻看半晌，差了一人去旁边化验。李晓忠和另一御医走到太后帐边，再三把过脉，互相对了诊断。又各自验看了太后的眼底和舌苔，李晓忠附耳下去听了心跳。
最后两人分别叫了龙珠和龙妍到方便的地方问询细节，留下龙香守着太后。
李晓忠向龙珠递了个眼色，龙珠会意，跟着他进了净房。龙香只得跟了另一个张太医走了。
进了净房，李晓忠瞧一眼外面，四下无人，低低对龙珠道：“姑姑是太后的难身，太后有虞，姑姑没命。太后无虞，姑娘有失职之罪，也可能没命！谁出这馊主意害姑姑我不知道，但为今之计，你我得想着脱身。”
龙珠眼神闪烁，活脱脱一个热锅上的蚂蚁。方才若非皇后贵妃说项，她这会儿已经去了阎王殿报到，后背到现在还是湿的，腿软不能，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孙氏为她出主意的事儿，“院使何意？主意是我自己的！”
“呵呵，姑娘好聪明人！主意叫绝，只是时运不济！”李晓忠道：“想来姑娘一定知道，这事儿总是有问责原委的那一天。俗话说先下手为强，等被别人攀咬，可来不及！”
龙珠冷笑，“我是太后身边的人，想来就算问责，也是我第一个先说话。所以院使才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因势利便，互惠互利！实话告诉姑娘，太后是中毒！中毒入口，逃不了的都是身边的人！所以，姑娘意下如何？不愿意的话，我大可找别人！”
龙珠脸色大变，瞧着李晓忠片刻，眼睛定了定，道：”说来听听！”
“如方才说查知，太后今日吃喝入口的东西不多，都检验无误。唯一能下毒的途径只有药。”
“药物相冲，”龙珠冷笑，“这个主意您最好别打！您说的淫羊藿，太后只是外敷，并无内服！如何相冲！孙嬷嬷心里明镜儿一般，只是说出来的罪过更大，所以缄默！”
“无有内服？未必吧？”李晓忠显出一个诡诈的笑。
“何意？”
“姑娘一会儿就知道了！”
龙珠心里大呼不好，这算计怕是慈宁宫有内鬼哇！且惊且怕，由不得庆幸李晓忠来找她，张了张嘴，软了口气道：“要我如何？”
“孙斩香从圣济殿领了一堆药材后，谁来煎制？”
“钱公公煎药，周秉文都督。龙香试药端尝。”
“孙嬷嬷和沈典药呢？”
“钱公公熬药后，她们只负责熬成外敷的膏剂，夜里伺候太后换药。一概不会直接碰触生药。换药之时也是我们几个大丫头在帘外伺候着，她们没机会单独对药下手。”
李晓忠就骂了句：“老狐狸！”停了下对龙珠道：“有问照实说就好。龙香必死，有需要摘清自己的地方，不妨往她身上推。”
这种事儿龙珠见得多，瞬间就听懂了，龙香难逃一劫，钱公公更跑不了。只是龙香懵懂，知道的少，留着活口用来拿捏李晓忠想要的口供。而钱公公么，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李晓忠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附耳龙珠警告道：“姑娘自顾不暇，多余的善心，还是去了好！”说话时，看着龙珠的眼里都是没说出口的警告，意思是：我想弄死你，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不出龙珠所料，李晓忠和张御医相互对过话，才出去向皇帝禀告过检验结果，“陛下，照太后目前的情况来看，微臣认为，除了药物相冲之外，怕是也有中毒的成分。”
张太医拱手道：“臣赞同李院使的结论。”
皇帝显得很愤怒又不可置信，“中毒？怎么会中毒？孙嬷嬷就在身边，太后怎么会中毒！”
李晓忠淡淡道：“若毒物是同药物一同告进，负责煎药的是钱公公，监督此事的孙嬷嬷的徒孙周秉文。孙嬷嬷一时失察也是有的。”
皇上眼底闪过一阵思腹的流光，“就算如此。那试药的宫人呢？尝药的太医呢，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为何没有事儿！”
张太医道：“陛下，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李院使的意思是，在医者眼里，无药不是毒。无药不能成为毒物。并非只有砒霜之流才是必死之物。太后脾虚肝旺，淫羊藿这样的好药不出三剂就能要她老人家半条命。或者大黄泽泻，久而服用，也会导致她老人家绵延病榻，就而不愈。”
皇帝皱眉道：“可是，淫羊藿的事儿，方才朕已经弄清楚了。太后并无口服过。当无大碍啊！至于泽泻、大黄，太后这六七日来的药都是你们开的，与孙嬷嬷无关啊！难道，你们是要告诉朕，你们几个御医联合起来，给太后下毒不成！”
“这……微臣不敢！”张太医慌忙跪倒告辩，李晓忠也跟着道不敢。
皇帝在地上踱步，愤怒的指着他们斥问：“那这毒究竟何来！太后中的什么毒！来啊！骆卿，骆卿何在？”
廊外的骆思恭应声赶忙进来，“微臣在，微臣参见皇上。”
“把伺候太后身边的宫人都拉下去审问！还有煎药试药的一应太监医士，全部拿下去问话！朕要知道，究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给重病的太后下毒！丧心病狂！朕要诛他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