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六)第四节
(三)心蛊中
“樊姝彤和皇帝、你二舅舅,三个人很要好。这个,我已经告诉你了呀!万历四年8月21和22,你出生的前两日,皇帝两次亲至北司见他俩。似乎发生了激励的争执。我们是分别关押的,说什么,根本无法知道。”
“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您说的细节,他们好起来是万历二年之后吧?”
舅舅轻拍着轮椅的扶手,挑眉思忖着道:“早得多!皇帝当了太子之后吧,你二舅舅那时候跟邱正刚学徒了,有机会进宫的。主要还是先帝喜欢他,这么着,太子是在乾清宫认识了你二舅舅。隆庆二年吧,俩人一拍即合的那种好,经常溜出宫玩儿,天桥啊,九春芳胡同啊,小吃街啊,也就那些地方吧,他们俩都是胆小的那种人,不敢走远!
皇帝面南背北后,正是少年郎,向你这么大的年纪,更爱玩儿了!忙里偷闲也是会出去的。我记得,那时候陛下个高又健壮,器宇轩昂的,扮做侍卫,真就瞒哄住了人。有次我总算偷摸逮到他们了,不过他们依旧不带我玩,还吓唬我,说出去就要砍头。其实哪里只有我知道!贴身锦衣卫,近侍,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李太后管的严,现在想想,皇帝随先帝的性子比较多,爱红爱绿,太后却似乎更欣赏那种严谨刻板的男子!母子俩从那时候起就有分歧了。敢告发的是大伴冯保。
冯保那东西,手辣!他介怀皇帝宠幸别人。却先纵容着,不说。还暗暗给使方便,让皇帝放心。等到有次皇帝耽误了正事,张首辅生气的训斥了,他才乘机将此事半遮半掩的捅给了太后。你说可气不可气?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想借着太后和首辅的手收拾你二舅舅!
太后气的发了好大火。连你外公都自罚了跪,跪在乾清门前,好么,一整天得!一把老骨头,落了关节炎。那日皇帝不是告诉过你么,你二舅舅为他挨过打。皇帝也挨了板子,大热的天,差点成热褥疮!把你外婆吓得!有个好歹不得我二哥担着么!”
舅舅一说起这些往事话就特别多似的,她只得自己捡重点问:“他们去哪儿见樊姝彤?张家?不能够吧!”
“这可是机密了!天知地知那俩人知!万历三年吧,有个晚上,你外婆突然从宫里跑回来,不由分说见面就打,打的你二舅舅都吐血了。那次我们才知道,他可是干了‘大好事’!……傻缺货!不够数!想一回气一回!一辈子我都不原谅他!哎!……喏,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樊姝彤长得美!万历二年之后在京城名声大躁,想看她的人多了去!不过,皇帝和你二舅舅,我猜测,起初多是想搞清她是否王阿於。”
“连他们都说她们不是一人,看来真不是了。会不会是双胞胎?否则哪有长得那么像的呢!”
“性情完全不一样,还有记忆什么的,这都是做不了假的!”
“太后放我到皇帝身边,只因为我是樊姝彤的女儿?我怎么都想不通这点呢!有什么用呢?”
“太后确知的不会比我多!但她眼界宽,胸有丘壑,她的想法,不是我们能猜到的!你只要记得一点就好,无论到何时,你是我的孩子,当初太后答应了留你,她不能反悔!”
舅舅一旦肃正了神色,就会显出阴鹜之感,她却知道他是在悲伤,悲伤的时候才会恨,才会狠,低低嗯了一声,“还是说谢家吧!”
“王恭厂的往来我都有记录,放在很安全的地方。讲给皇帝都简单,麻烦的不是这个!”
她立刻点头,伸出四个手指在脸前一晃,“我猜测,是谢家的毒药和矿?”
“呵!呵!”舅舅打了两声呵呵,显得十分无奈,撇开头道:“居然连你都这么想!哎呀!先说矿:谢家的矿武清候有份。与我无关。至于牵扯么——祝由科的吕调阳递了今年要买的药材,回头你看看吧。让你五师兄拿给你。这次量很大,都是炼丹做药的。够给一个千户所每天提供一粒丹药了!”
她很吃惊,插话道:“啊!难道谢家的矿山一停,礼部给他们的供应不够了?”
舅舅嗤笑,手敲着桌面教她,“呵!笨呢!也不想想,礼部批往各地官药房的药材都是有定量的!管制矿物稀缺,从礼部申领,苏顺才都未必有那面子!吕调阳一个神乐观的道士!他凭什么?”
“也对,是我糊涂了!京城么,不说往年倒卖这些的肯定是施厚德了。”
“肯定啊!侯爷吃肉,他啃骨头!”
她自然不是简单就能被说服的,换了个方向,“谢家一出事,矿山肯定停。这时候想买东西的都知道忍者,吕调阳胆儿真大,还明目张胆从咱家买。他这是掐准了咱们不敢告发他呢!这么说来,他的后台是谁可就好猜了。只是,李炳顺的死可有趣了!敢对他下死手,啧啧!舅舅,您说,吕调阳是谁的人呢?甄家?不能吧!”
肯定是武清候么!
舅舅显然知道她把这些事儿搅和到一起说是什么意思,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敲她脑壳,“等等不就知道了?”这一敲到把她敲明白了,兴奋的眯了下眼,冷笑道:“哎呀,我懂了!”
“什么?”
“施厚德死不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什么意思?”
“他和谢昌雄如今都在皇帝手里啊!”
“是这么回事!”
“皇帝和武清候谈妥后,想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关键是,舅舅,皇帝是不是想对谢家的矿山下手啊?照六部的规矩走的话,一定变成朝廷的公矿,入国库!皇帝贪财,他想入自己腰包吧!哎呦,李炳顺死的真是时候啊!舅舅,您说,真的不会是……”
回答她的是舅舅的一个大耳刮子狠狠刮过后脑勺,“会不会什么!”
她尴尬的笑笑,乖觉的转道:“我是给您出主意呢,您还打我!”
“那就说正经话!什么都敢怀疑了!兜得住吗你?简直不着调!”
“呵呵!这吕调阳的丹药中有什么猫腻咱们别管。武清侯这一定是以为您手中掌握着谢家的什么发财秘方了,他不好张口跟您要,翻脸还要顾忌王恭厂这事儿,于是就出了这么一招,让吕调阳出面,您心里有数,再加上我外婆在慈宁宫扣着,我担的责任更大!您为着淫羊藿的事儿,好歹得求他出面圆成。还能不顺着他?您瞧好了,吕调阳早料到头先的单子送来,您不会松口答应,他肯定会亲自前来。嘿嘿,盯着咱家的眼睛多,也亏了他还得给自己绕这么大个弯子找理由!”
舅舅垂了眼睑,冷笑着却没说话。
她等了片刻,瞧舅舅的神色没有接话的意思,便道:“这么看,今儿慈宁宫这场子指不定怎么回事呢!太后把小的装成个大的,怕也是在憋着气,想看看她哥这是想往什么方向坑她!”
“是的话,你说,该怎么办?”
“这事儿咱们不好应,想拒绝却也不难!为今之计,咱们就给他来个太极十三式,软绵绵打回去!”
“讲清楚,别飘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