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女官(一)
第十五节表白上
这声“哐当”中饱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确实是蘩卿故意弄出的。
她昏昏沉沉的本是在睡觉,隐约听到楼下有些动静。疑心着稍思即起,连鞋都没顾得上穿便出了来。倒着瞧二楼,存知和芍药正窃窃低语,芍药跪在地上,卑微仰望的姿态含着无限的爱意。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隔着黑暗四散飘飞。
蘩卿讶然——芍药向来是个很自矜的人;而存知则是谦谦君子,因为父亲的原因,一贯极度自贵,最不屑于纠缠女人和情爱等事。
这是……
紧跟着夜风送来存知对红宇说的那最后几句,她听到耳朵里,懵懵懂懂的猜,大略就得了个缘故:红宇想勾引存知,被拒绝了。这样子看,自然是芍药更甚一筹了?
哥哥喜欢芍药啊?
想着,冷笑。一时也不是气,也不是厌,一肚子说不清的乱七八糟搅动翻滚。长发和着宽大的衣服鼓卷着迎风飞舞,簌簌而动,全是难堪。等着蹬蹬的脚步声猝近,直冷着扑鼻盖脸的道:“好一出郎情妾意,新绿暗通!沈存知,你当我这地方是什么!”
存知被冷飕飕的话迎面糊了一脸,含笑奔向赤脚仅着中衣大氅僵立在冷风中的女子,边道:“疯丫头,大晚上喝什么冷风呢!”边就要抱,蘩卿却已先一步甩袖转身,神情间十分嫌恶不悦。
存知越发笑嘻嘻的,将人抄了腰从背后竖抱起,不顾她挣扎踢打,笑道:“诶?别挣摆啊,挫伤手腕我可不负责!”又道:“我刚给红宇找了好婆家呢,你怎不问青红皂白呢!”跨步进了内室,迎门深吸口气,“还是你这屋好住人!是不是藏着什么秘香不告我呢?”
蘩卿冷笑,“有事咱能不能关门办呢?大街外头就有兵马司的人!”
存知暗自喷笑,哼道:“嘿,关,关什么门,办什么事?什么意思啊?”将人塞进被窝,凑近她的脸鼻,捏着小鼻尖笑的意味深长,“再说了,话也不对啊!兵马司的人,他们也管不着丫头爬床吧!我怕他们作甚咧?”
说着蹬鞋跳上床,夸张的埋头进绵软里闻了闻,“这才对味儿么!作死的婢子,搞得假货,还想糊弄我!好妹妹,你的香我喜欢的紧,回头给我些呗!”就要掀盖头儿这边的被子。
蘩卿没绷住露出了笑,嗔道:“哼,找你相好的要便是!”这说的是芍药,存知就诚心不理会她,含混道:“那也行!我这两天就住你这外间儿了!这被子我待会儿拿走。”
“你是打劫的啊,要不要脸!”蘩卿浑身的刺儿瞬间都张开,这刺挠劲儿就别提了,“看见美人儿就忘了妹妹,算什么哥哥!去去去!爱找谁找谁!讨厌!”又踢又踹,捡了枕头闷上他的头。
“我怎么忘了妹妹了?好冤枉呢!”
“我还没出闺呢,你就这个那个的,传了开,我怎么见人?还是滚回你的新院去折腾吧!”踹推着撵人,“下去!一大两年小的,谁家当哥哥的这样没羞臊啊!讨厌死了!”
“大了怎的啊,人家哥哥妹妹和咱俩能一样吗?一张床睡大的兄妹,哪是兄妹啊!”
蘩卿脑子一瞬有点缺氧,反应极快的啐道:“呸!那你是我长辈!以后我叫你叔叔,叫你舅舅,行不行!滚滚滚!”扭脸作势气哼哼不理他了。
存知是个贱骨头,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先惹她生气,再好话说尽哄转;第二大爱好,就是挨她一顿欺负。少不得要千万个小心的陪着道歉做哄,哪知今儿都不管用。只得装可怜道:“好妹妹,别恼了,我错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最近可爱冷了,让我进去暖和暖和,中吗!摸摸我手,是不是冷的紧?乖么,我也可想你了,咱们坐着好好说说话,行吗?行吧?”
自然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但蘩卿就心软了,红了脸,扭头噘嘴,不再撵人。存知赔笑,一展胳膊将人带被子都往近处拉了拉,伸了一双脚巴子在里头圈住她,“傻姑娘,还疼吗手腕?再揉些药吧?”
蘩卿正疼了起来,就伸手给他,不说话,却就算是揭了篇。存知睃目觑她,将那只递过来的藕臂退出来,啪的一口亲。在她张口结舌的功夫,再若无其事的盖上,低头涂药。
“你!”蘩卿愣了一下,存知开始说给红宇找的婆家,问她的意见。蘩卿听得十分艳羡,“哎呀,真好啊!这个婚事真不错。哥哥你真是好!平平淡淡,衣食无忧一世闲。红宇好福气呢!芍药姐也好!”一本正经的道:“芍药姐人好看又善良,脾气又好,哥哥,你这么好的福气,可得记得谢我,知道吗?”意在问询。
存知依旧漫不经心的,“我可不要谢你么!”
蘩卿道:“还有啊,你怎么能打女人呢!苍蝇不叮无缝蛋。你不反省自己搔首弄姿,怪人家看上你吗?嫁个谁都做正头夫人,巴巴给你做小啊!多少男人娶不到媳妇儿呢!芝麻大的小心眼儿,还考进士咧,没出息!”说着十分生气了,又撵人:“走走走!又给娘摆脸色,又来欺负我,不用你揉了,走走走走!睡觉去,别吵了我!”
存知打量着她的眉眼,心如鹿撞,一把搂了紧人,任由她唬的掩住口蹬踹,这一晚上的刺挠,就为讨这顿打,挨在身上才算心满意足,受用的了不得,含笑片刻,不紧不慢的道:“没天理了!我怎么就成臭鸡蛋了?我告诉你,红宇可调戏我多少次了!我念着打小一并长大的脸面罢了!你不向着我怎么向着她!那会儿还求母亲唻,原来就是作态!死丫头!”
蘩卿先是忍俊不禁,少刻疑色的瞧着他,笑了,“我说呢,为什么要半夜上来扰我清净,原来是为美人儿求我!哼哼!要我替你跟母亲求,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你诚意!”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哼一声,头蜷缩进了被窝蒙住。转念又觉得红宇逼迫存知这事儿蛮有趣儿,倏地钻出被子,歪头上一眼,下一眼的睃瞧,满脸都是不怀好意、伸手扯了他领口袖口往里瞅,贼兮兮笑问:“不如先告诉告诉我,打发红宇的主意既然已定,还这样纠结,这是何意啊?”
存知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只长长的叹了口气。蘩卿越发笑起来,却也叹口气,使劲儿点着他额头戳一下,“你呀!终究是爹的儿子!哪个好不学,但但只学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