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二
第三节一骆思恭的反应
蘩卿做起女红总容易物我两忘。今儿心事重重的,许久才如窠。
芍药办完了事儿,匆匆返回,见三楼中厅大门紧闭,以为蘩卿在休息,上楼便压了步子。谁知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暖阁外间的门,迎面却闪来一道刺目的绒亮雪白,晃了她一眼。下意识抬手隔档,指缝间歪头,才瞧清蘩卿依旧坐在临窗的交椅上飞针走线。太阳已经老高,将清绝艳艳的少女笼在一片光晕中,脸脖的肌肤被照的绒亮雪白,反射着熠熠的光。那刺了她眼的正来自少女略歪侧的脖颈间。芍药不禁一惊,这是两个时辰没动地儿吗?这么个锦绣堆儿里宠大的金贵人儿,折腾一宿还没觉,这得是出了什么事才至于呢!转珠下瞧,果然,少女脚踏上叠翘的脚尖儿还勾着那根掉落的长发——那是临出门前儿就掉在那儿的,笑道:“呦!还以为您歇着呢!”
“诶?回来了?”蘩卿这才发现她,放下手中的绷子,动着僵硬的脖颈,道:“不困呢!”边侧头瞧一眼窗户,日上了三竿头,光灿灿的一片,“呵!天这么好啊!真是阴晴不定,风云难料呢!”
“谁说不是!昨晚还风那么大,转头就晴当当成这样!这世上最公平难捉摸的就是天意啊!”芍药抬脚过来,拉了半边儿帘儿,“可仔细打了眼!”
“姐姐心情大好?”蘩卿眼睛一亮,立刻问:“先去的哪儿?东西拿到了?”想站起身直直腰,起猛了些,一阵眩晕,“嘶!”
芍药忙过来扶了,“起猛了?没事吧?要不坐下缓缓。”余光就瞧到她坐起的地方一小块儿血氤,随手拽皱了掩住,“拿到了。自然是先去见骆三爷。乘早去,堵不着他不耽误您的事儿么!”
蘩卿合着眼揉太阳穴,笑嗯了声,定过了神儿,才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了,笑道:“表叔没嫌烦?”
“倒是没!”芍药掩口一笑,“那么个精明人,忘性不小。可怜见的忙的日理万机!”
蘩卿也笑了笑,暗道:本来就没有的事儿,哪儿记着去?“不是告诉你了吗,想不起来就算了。一本书罢了!”
“他好生愣了一下,半天后想起来了。”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就着手打开在蘩卿眼前。露出一本扉页古旧的《长庆集》,真是她几次三番提到过的“醉吟先生的孤篇”。书上却另还有一个黑色的拇指肚大小的微杯。
玉杯?蘩卿结结实实一愣,取了在手,“这是什么?”
芍药哦道:“哦,三爷说:拖了小姐的书,这杯子是谢礼。”
谢礼?“要什么谢礼!”
“说是宫中做了今年太庙的祭祀之物,次品不用的,皇上随手赏了他。给小姐玩儿的!”
蘩卿眼珠流光转了好几圈,“他还说了什么?是就给你打发了呢,还是又问了什么?说了什么?宫里有消息吗?”问着,拿起那本书翻看,再忍不住满面讶愧——居然是唐行版的手抄本!扉页注明手写记述,却是宫行的名家手书!这是价值不菲的真古籍!他是真的将一句借口的话当做正经的事儿来做了!
微张了嘴片刻,忙再仔细端详那杯子。这方才瞧清,上面雕刻的图腾是祭祀用的神纹,而杯底的小篆古字,却是她没见过的。不由更讶,“这……”这也是名家高仿之物,“这是高料玖玉,价值不菲。我怎么能受得起!”看着芍药,再问:“送回去吧~!”说着将书留下,依旧将杯子包了,就推给芍药,非要她送回去。
芍药暗哂,赶忙道:“三爷说了:玖玉镇邪之物,在器为赠,不为谢,不取赐,只做祝福之意。要您万万收下。这么说了,再送可显得咱们小气了!”
“他怎么说?”在器为赠?他是想说:在器为盛吧!盛,成!玉成——玉汝于成。蘩卿胸腔一震,慢慢坐倒在椅子里,许久方暗叹一声:实在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大度之人!以往真是她障眼不见泰山真人了!比较起来,自己才和他有言在先,就应了哥哥的私情。反手马上要跟他“取旧”。这番试探,委婉的,倒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由惭愧的红了脸,垂头淡淡蹙眉,问:“那就听你的吧!好好收着。别的还说了什么吗?”
芍药瞧着她的神色,暗猜度无着落,轻摇头,回答道:“他问了您身体如何。”
蘩卿眼一闪,“哦?”
“嗯。奴婢一早不是照您吩咐的,一早到前头柜上找五少爷要今日的药,特特不避人,还作色责了两句玩笑的话。果然如您所说,前头柜上都是精明人,立刻就私下会意了,都再传您昨晚发了病云云。曾校尉定是得知了这个,先告诉了骆三爷。”自然她还说了一句别的:存知留宿阿阁。当然,这句不能说给蘩卿。但她不说,蘩卿也自然知道。“想来是的。你怎么答得?”
芍药道:“奴婢说您前儿出门着了凉,又受了惊,有些烧了起来。骆三爷当时愣了下,面色就不好看了。说替他夫人向您赔罪。又问:曾校尉头先来报,打听百草堂的伙计,说您今儿吃的药有天蝎蜈蚣。是不是犯了头疼病。奴婢说您还好,出门前还在做针线呢。他就说,您要抓紧时间多休息。事儿头儿不等人。然后就打发奴婢走了。”
他没有跟个奴婢白闲话的道理,这意思是,要召她进宫了?蘩卿合思起来,这可有趣了,这个时候?什么意思,什么情况啊?
芍药怕她瞧出异样,垂着眼睑回话,没瞧到她眼里的神思,作势瞧了眼她的裙子,笑道:“哎呀,松江软布好是好,就是太容易皱了。您还是先去换换吧,正好奴婢将药温了端过来。可紧该吃药了。”
蘩卿闷闷的应了,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眼色中越发晕添了愁思。推开穿衣镜的门出来,一眼儿只先瞧交椅,见椅子垫儿已经换了,她就微微叹了口气。
芍药端了一个精致的蜜饯盒子进来,对上她的眼,一闪,笑道:“少爷可不知哪里淘换的,就巴巴送了来。隔着盖儿也扑鼻的香!”蘩卿无情无绪的,随手取了一个,塞到她嘴里,再来才自己吃。也不问,砸吧两下,就品出了味儿。端了旁边的药碗往嘴边送,暖暖一笑,“这是御膳房的东西。想是涂文来送过信儿了。我哥哥呢?没休息吗?谁送来的?丁香吗?怎么不进来?”
芍药道:“丁香送到门口就匆匆走了。说红宇闹了幺蛾子,偏偏这会儿少爷额头又有了些温,她忙的走不开,就不进来了。老爷本来要出门往侯府去的,这会儿也赶了过去。不知怎么的。”看着蘩卿稍愣,猛地一口闷了一碗药,就要起身往外走,才伸手阻止她道:“别去!奴婢特意问了,夫人脸色难看得很。直说不让您出阿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