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三节三激李太后下
五
三皇子踩了邪祟之事,因为去往页家的太监莫名其妙死亡,算是偏离了预定的轨道。甄贵妃因此不得不改弦更张,听从了甄国泰递进来的主意,一面给沈蘩卿求了新差,一面打点了曹公公,派了小儿子亲自去皇帝那里求情。顺便,又借着送凤梨的事儿,暗暗告发了王家私自交接贵州巡抚叶梦熊,替其转呈奏折一事。
本以为,依着本朝忌讳外戚干政的旧例,以及皇帝最近对湘南之地匪患的忧虑,一定会大发雷霆,怎么着也能申饬王家一番,皇后自然也是落不着好的。这么一来,没捡到西瓜,总是得了二两芝麻,不算吃亏。
谁能料到,这世间多少事,都是有心作为的难成,无心点缀的都顺利落了实。
先不提皇上居然一股脑将全部罪责拖出个吕调阳顶了算完,牵涉武清侯和页家的,他一点没有往下深究追责的意思。这可把甄贵妃气坏了,一个新做的荷包,三下五除二绞成了一片碎布。
焦师爷递来的话只有两句——帝王权术如此,这一招叫隔岸观火。贵妃娘娘请静观其变,切勿轻举妄动。
甄贵妃看完,三下两下,将纸条撕了个稀烂,愤恨的对荣婉道:“什么权术,我看,这姓焦的老头就是吃屎的废物!只会说嘴!”
荣婉知道,她这样也不是就对焦师爷起了厌弃之心,不过嘴快,不敢附和,只劝道:“这也罢了,一则,总是三皇子名声要紧,阿弥陀佛。二则,”冷笑一声,狡猾的道:“吕调阳一向和武清侯走的近,这次拿下他,祝由科的太医,咱们正可扶植自己人上去。祝由科是正大光明可使用符水巫禁之术的地方。张僧监是个流皮的油头滑子,一贯跟咱们使得好太极!这回儿,皇上一发将祝由科出腾出来给了咱们,可是大恩典呐!”意味深长道:“这后宫,将出什么戏文,该出什么戏文,还不是有您说了算?您跟坤宁宫那位,可还差什么呢!”
甄贵妃听着大喜,”真的?真的?”眼光大亮,却尤有疑色,撇嘴啐了一口,道:“照你这么说,皇上一发禁足了我在这英华殿,到倒是对我好了?”
“那是自然啊,主子!”
甄贵妃咬着嘴唇眯眯想了想,“好像你说的没什么不对?”这才笑了,口气鄙夷啐道:“呸!那姓焦的什么料事如神,吹得跟神似的。我看,差你远了!以后,我只信你!”
这样的话当然我不能真信,明知如此,荣婉却还是不由的笑了。
俗话说祸福相依,这头甄贵妃主仆高兴的话尚未音落,那跑了一趟御书房见驾的“大功臣”四皇子,他却就病倒了。
好在这小孩子与大人不同,十分能抗,又打喷嚏又咳嗽,也还是不耽误活蹦乱跳。
甄贵妃又叫了李晓忠来看过,得到风寒无大碍等话,叫捂着出汗,方略安了些。
再说前头。当然焦师爷关于“皇帝有意隔岸观火”的推断是有道理的。
页家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太监,一下引得满城风雨。皇帝一方面为了遮掩对三皇子不利的传言,不问青红皂白,圣口亲开,刚口直断,亲自送了一个糊里糊涂的吕调阳下了狱。
另一方面,他自然对武清侯在孙斩香丧事上动手脚的事儿是有察觉的,无论是腊月初六的吉日圣旨,还是停灵四十九天的圣恩降赐,他都不过将计就计,在静观其变,想知道他这位好舅舅究竟想做什么罢了。这回,先请太后之意,再下旨东厂核查,也是一个原因。
当然,事情是永远不会只如一个人的眼之所见的。
比如,页家就是绝不会坐等胡先生被东厂抓走的。
所以,在秋铣将出宫门的时候,胡先生就因牵扯红杏和石头母子三条人命的疑案,先一步被东城兵马司的瞿良押了走。
闻听事情居然如此顺利,无独甄国泰十分意外,连焦师爷都有一刻摸不着头脑,不过被他很快掩饰过去了。
等这头的王琅受了皇后的命令,再来页家问事的时候,早已经晚了好几步。王国舅自然是要暗暗疑心蘩卿说服他的那番话别有用意的,但决定出自他自己,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咽下这口气。
这个消息再传到王皇后耳中,已经是闭宫之后。宫里刚上了灯,王个侬正两手交叠于腹部,临窗独立。听完秋姑姑带回的王琅的话,蹙眉,片刻问:“凤梨送到甄家,他们收了之后,可派人打听?”
秋姑姑道:“打听了的。不过,只打听了咱们家送礼物往哪里。并打听了申家有否收到礼物。有没有凤梨,或哪个品种,他们都没问过。应该是没有发觉的。”
“确实吗?”
“确实。”
今儿是王皇后和方明的相识纪念日,往年这一天,她都要传个话给他,不拘什么,他也总是会回一句。今年她却忍了一日了,始终下不了决心。想着,神思缥缈,语气不免幽幽,“好。你再传个话,叫捎回去。就说,现在还没动静,若今晚再无别的变故发生,怕就是我们想多了。他们也不想这个关节弄些许小事,横生枝节。”
“好。”
“往申家和另外那几家送的凤梨,明日一早便送去可。”
秋姑姑瞧着皇后,应了出去,转身前低低说了一声:“算了吧,主子。”
王皇后嘴间苦涩的那声叹还未结束,秋姑姑又打着后脚回了来。
皇后凝眉,奇怪道:“有事发生?”
“英华殿的来禀,说甄贵妃方传了李晓忠去了。仿佛是四皇子不太舒服。”
“哦?那去问问吧!怕是今日出来着凉了。孩子还小。”
“可是,甄贵妃不会心疑吗?咱们知道的这么快。”
“无妨!这么多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皇后下意识道。想了想,却终究又摇头,“罢了。这个时候,知道四皇子生病的人还不多。她少不得很快就能找出报信的人。先去乾清宫打听打听吧,若那边也没得到消息,就先等等。那头一得,再派人去问。”
话音方落,门外又来了禀报,却就是说,是乾清宫那边有个传话的宫人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有点眼生的小太监。黑白分明的双目,目光却略略闪避。面上一派恭敬端肃,皇后却注意到,他脚下的步子带着踌躇。
秋姑姑道:“娘娘,他说,是奉了秋公公之名来传皇上的口谕。”附耳过去,道:“说皇上病了。”
皇后的眉峰挑了挑,很意外,“御前的人?皇上不舒服?怎么回事?”
小监压抑着疾步赶路而不稳的气息,乘伏地行礼的功夫才略缓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道:“皇后娘娘,皇上一刻钟前突然腹痛起来,奴才来前儿已经泄了三五趟。这会儿恶心呕吐,些微起了些热。圣谕已叫传太医。秋公公叫您过去。”
“这是吃了凉的吗?御膳房做御膳,怎么能不考虑皇上的身体!还有尚食太监,都怎么办差的!太后知道了吗?”皇后问着,看了看秋姑姑。秋姑姑会意,塞了一锭银子到小监袖中,问:“好好答,怎么回事。”
小监谢了赏,口道:“这……奴才在外边伺候的,也不太清楚。”
秋姑姑又问这小监的情况,师傅是谁,小监答了。秋姑姑还要问,皇后暗暗蹙眉,吩咐她取斗篷,目示其不赞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