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六节自断(五)
蘩卿将鲁甸的做计圈欧阳涛的事告知了苏舜才,便打算离去。
“姑姑留步。”苏舜才绕到她身前,大礼一揖到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多谢!多谢。”一手挑大指,一手指着胸膛的位置道:“这个份儿的!感激不尽。”
蘩卿觉得他好笑,“别,你感激我消受不起。”
“别呀!”在苏舜才眼里,她这种傲娇,带着掉毛凤凰的土腥味,自然不值得放在眼里,觑眉做眼儿的苦道:“那晚上的事儿,真不能怪我。你知道怎么着吗?”缩脖子指了指翊坤宫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甄国泰?”蘩卿道:“呵呵,牛不吃草还能强按头吗。他身上有层皮不假,但夜间守卫皇城,也不是随便哪个宫他都能进的吧!”
“嗨呦!”苏舜才立刻就接住了这台阶,顺杆儿就蹭蹭蹭往上爬,叫屈道冤道:“我这冤屈哪儿说去啊!他是国舅,他让我放他进去,说有事,还不能叫太后知道。我点不点头,姑姑,凭良心的,你说,我点不点头,他进不进得去!”
“呵!”
“对喽咧!宫里奴才多了,想巴结他的成百上千!我原是不应许呢的,可又一想,不对啊,咱们什么关系呢?这事儿与其交给别人,哪如我来做啊!至少能捏住他的响动啊。你说,我是不是为了你好吧!是不是帮了你的?只是谁知道高远那孙子,他背着我,他真的吃里扒外呐!所以他个孙子,他就该死。天理昭昭啊,谁该死谁不该,姑姑你说,是不是老天有眼?你呢,大人大量,饶了我吧!行吗?我给你磕头。”说着就屈膝要下身。
蘩卿懒懒的拉住他,“哎呀,我就说呢,早就想问问你怎可个事儿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得了,”一笑,“这么说,也的亏是你弄了响动,惊走了那厮。不过你可真有本事,怎么说服张僧监帮忙的呢?”
“他用不着请!”
“什么意思?”
“他是假太监真和尚,”苏舜才嗨道,“宫女们心里怎么真想法不必论,太后眼皮子底下,面上那不都得避讳着吗?所以,你瞧了吧,整个慈宁宫,是不是只有后佛堂他住的那地方清净?”
这话可叫蘩卿暗暗一疑,这会儿没工夫想,先撇开,“和尚和太监本也就没什么区别。”
苏舜才不接这话,“高远通知了甄国泰去那儿。那一有动静,张僧监还不得知道啊!知道不得去看看啊?”
“哈,老东西!你半夜三更的放甄国泰进慈宁宫,就不怕太后知道算你的账?”
苏舜才摆手,高远已经死了,他又想不到这会儿有人偷听,自然没什么避忌,“高远那时候是管事太监,打着搜李怀玖的名义放了人进去的,正大光明的,怕啥啊?那厮奸诈着呢!后来他们的人少了一个,我乘机将锦衣卫的放了进来。甄国泰这不就急着跑了吗。”
蘩卿对此事没谱,只是猜呼着诈他的,没想他崩儿都没打,冷笑两声,打算就着这破绽狠狠敲打他一下子,喝道:“丢了那个就是混进去的李怀玖吧!高远为此才掉了脑袋!苏舜才,你好大胆!”
苏舜才没想到她脑袋瓜子转的这么快,这才觉察出自己说漏了嘴,“哎呀,姑姑呀,”暗自悔恨,却不敢显露,急速的四下一踅摸,见无人,忙忙的竖起大拇指,“我可是没拿你当我外人!你可不能坑我。”
看着蘩卿片刻,直勾勾的不错眼珠,忽地又道:“我知道李太后的一个秘密。不然你以为,就算高远死,她为什么能留这个位子给我啊?”这是警告带利诱,暗示自己有所依仗。
蘩卿应着他的视线,闪烁的笑道:“真的?什么?”
“嘿嘿,这我可不能说了!吖……总之呢,咱俩从此就算结盟,你帮我办万长义,我帮你。如何吧,你说!”
“万长义?”蘩卿暗啐,狡猾的老东西,目光四下游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拉倒吧!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手里有他的把柄!”
蘩卿暗道:这才叫自己往死路上窜!不介她还怕万长义不知道此事呢!作势大惊失色的就要捂他的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成交成交,滚吧。”说着,自己却先迈开步子疾走而去。
留下苏舜才,一个人在原地阴恻恻的嘿笑片刻。
待出了钦安殿大院,蘩卿抬腿就径往绛雪轩的角门那条路上拐,准备从那里离开的样子。余光却注意着钦安殿的大门,瞟着苏舜才也慢慢悠悠晃出了天一门,却往琼苑西角门的方向而去了,便又临时停步的四下扫一眼,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太监,“请问一下,这附近哪儿有恭房?”
“这点儿啊,去那边吧!”那小太监指了指位育斋和延辉阁中间。
蘩卿道了谢,转步向那里去。才转过脚向北拐,就瞥见苏舜才被一个路过的小太监拦了住,俩人说了几句话,他就跟着来人往千秋亭过去了。
蘩卿瞧着苏舜才弓身猫腰的远去的背影,缓缓定住脚,悠悠的冷笑了一声。这才转身欲离开。
此时,斜刺里却突地传来一个窃窃的呼声:“姑姑,您在找恭房吗?”蘩卿被忽忽悠悠的女声叫的一唬,疏忽转身自顾,却发现那声源就出自身后拐角。那里有个洒扫的小宫女,正杵着笤帚躬身伏低的移步上来。“啊,是啊。你是谁?”
小宫女福礼道:“姑姑,奴婢是这里的末等洒扫。恭房的话,您走错了,那边也有一个才是给娘娘们用的。”指了指身后养性斋的方向,大宫女和各宫夫人们也用那个。这会儿早该撒扫了,您去那边吧。”说着,再次福礼,手指在腰间比作兰花指,翘成一个“三”。见她愣住,破颜而笑,退走了。
蘩卿稍顿即往她指的方向去,转过养性斋的拐角,骆思恭就出现了,拉着她的手进了恭房,她很讶异,“你怎么现在来了?”这里一会儿该有法会,这会儿可到处都是收拾干活的宫人太监啊,“堂堂正正的说话倒才没事呢。”
骆思恭道:“没法那么说啊。跟我来就是。”
拉着她进了最末端的那间杂货房。这里有个未封闭紧实的暗窗,从哪里正能瞧得见琼苑西门的外围,一条小径往下,是往千秋亭的通道。骆思恭拉着她从细缝里斜了着那条路,“这是我们锦衣卫留着的一个点。别人进不来。”
蘩卿指着那条小径,“那边有谁?”
“什么有谁?你说谁,苏舜才?”
“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负责保卫,自然能来。”
“我是说,这个点,你不是该在乾清宫门前等着圣驾呢吗?”
“我放心不下你,”骆思恭看着她,想了想,看看那条小径,道,“不会是万长义,他走了。我的人说,他听完你们说话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