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校园虽然不会很冷清,不过因为刚过完年,宿舍楼里还是只有寥寥几人而已,许绣颜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坐在寝室里的书桌前发呆。
看了看日历,快到一月底。
她已经工作两三年了,学校里不可能还留着她的东西,但是书架上是她的课本,书桌上还有她的水杯。她瞪着它们看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开始暗下来,才腾的站起来。
她发现日历上的年份是她大四那一年,大四那一年的寒假!反应这么快是因为这一年的过年特别早,元旦过了没多久就放假要过年了。
她迅速环顾四周,床上的床单是她学生时候用的,另外三张床也是曾经室友们用的。她不可置信地拉开抽屉乱翻,东西噼里啪啦的掉出来,然后她回神抓过椅背上的背包,摸出一只贴满贴纸的手机。
是她大学时候用的那一只,她解开锁屏,翻出最要好的室友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绣绣啊?你已经回学校了吗,我估计得到开学才会来呢,你找乐乐陪你,她估计在家也很无聊的哟!”
电话挂了,她也失去支撑地摊在椅子上。
直到第二天饿得狠了才反应过来,到校外的小店找东西吃。
本地的室友乐乐是知道她很早就回来学校,年没过完就跑过来学校找她,时不时又会回家去住,她现在不在,应该就是回去住的那几天。
她终于确认她现在是个还差一个学期才会毕业的大四生!
镇定了又镇定,许绣颜努力地回忆了一圈事情的经过。其实从接机被粉丝抓包开始,她的精神情绪就一直紧绷着没放松过,像是被通缉的逃犯一样,草木皆兵。
现在陡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大四没有人围堵没有人谩骂追杀的生活里,而且一天天过去仍然真实而自由的存在着,劫后余生的松懈让她眼花缭乱。
沈炎什么的不想去思考,意识明灭之前那莫名的队伍也不想去想,那些或许是她臆想出来的梦,而她本来就还只是个大四生。
等乐乐来学校跟她开心逍遥了两天,又回家去住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上网搜了搜沈炎,才跌回现实。
沈炎如她脑海里存在的一样,在这个时间已经小有名气,只是这时候的名气更多源自于他那一出道便一炮而红的正剧演技,多是媒体追捧以及理智粉丝欣赏。
而她是一名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就在大四最后的这个春天里,因为工作遇到了他。
一个服装品牌公司的走秀实习,他是秀场主要走秀模特。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她整整想了两天,直到室友们陆续都回到学校。
既然上天给她开了条路让她回来便是给她机会重新开始,那她就应该不辜负上天,好好的重新来过。这一次不能再去贪恋美色把自己陷入那样千人踩万人踏的境地。
实习单位必须重选!
一开学她便跟班导申请了最冷门的服装工厂的实习。
都是辛苦考进大学,认真读了四年的人才,谁没事毕业了跑去工厂当个工人呢,实习除了是一个学分,也是为毕业后入职先敲一个门,所以目前除了她,还真没别人申请。
学校之所以有工厂的实习协作,一来是指派专业实践,二来工厂的老板本来也是对岸姐妹校的客座教授,你客座我,我协作你实习,互相成长。
老板开着自己的品牌公司,然后在内地设厂派亲信管理,自给自足的同时也做海外生产贸易,发展看着很是不错。
作为行业里成功人士的代表,也就被专业院校请去担任个名誉教授,时不时来一两场实践讲座。
然而相较于高级办公楼的品牌公司,偏远郊区的工厂?
许绣颜的实习选择确实惊了一些人,只有一向看好她的一位老师鼓励地说:“去第一线学习实际的生产实践经验很好的,可以让你的专业知识技能更加踏实。不过实习够了就回来,我这儿还有要推荐你的!”
她笑笑不置可否,她知道,上一次遇到沈炎的那家服装公司便是老师推她去的。她也做的很好,实习后也顺利获得入职通知,入职后一年便做下了沈炎的代言,品牌名气跟业绩一飞冲天,而她自己却跌入谷底。
这一次岂能重蹈覆辙!
她在厂里工作了两个月,实习报告拿到后,回来学校做完毕业的学业之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跟建议,又回到了厂里上班。
厂里提供食宿,她所在的业务部老大对她青眼有加,她在厂里心如止水地做了两年多快三年。
工厂生活千篇一律的单调,她常常一个人散步吃饭,拒绝所有人的交友好意,跟室友和老师也淡了来往,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孤独和思念却不受她意志力的控制,时时磋磨她的心。
她总是忍不住在网上搜索和关注沈炎的消息,甚至在看到他来到城郊这边的影视城拍片的消息的时候,差点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
他人气越来越高,但是个人主页上没有一点私人的活泼内容,全是死板冷硬的通告或者广告。他的照片也只有媒体发出来的部分,很多明星会在个人主页发些自拍,他却一张也没有。
那种冷淡的营业方式让她甚至怀疑沈炎是不是也记得一切。
她不敢去确认,但是她身边的室友也好,老师也好,父母、外婆,都是正常的跟着她从大四重新刷新了生活轨迹,所以沈炎应该也是。
她不用确认,所以她不用去影视城围观。办公室有年龄相近的同事约着她一起去,她一口拒绝,然后在她们带回见到他的激动情绪时候,那种狂热的粉丝状态惊得她当下就要辞职跑掉。
耳朵却忍不住地竖起来听她们说见到他的场景,描述他的每一个动作跟表情。
然后思念成灾。
她安慰自己,就是如正常情侣分手一样,有些女孩也会很久都走不出来,她也一样,很正常,但是复合无望,总有一天是会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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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的,唯一只有她知道,可以偷偷看他的那个机会,就是他飞巴黎那一次。
她知道他隐秘的那一次去程,没几个人在的那个候机厅。
不用担心被发现,没有粉丝知道那次行程,现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知道。
她忍不住办了签证,按着那一次的航班号买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而且反正现在她就是个小透明,跟明星机舱偶遇不过是一次巧合。
她就当为自己青春时候的恋爱学分做一个终结,跟他一起飞一路,弥补上一次的缺失。
然后在贵宾候机厅里真的看见了,他戴着黑帽子,脸上罩着黑色的口罩,低着头玩手机。
没有她存在过,他却还是一身纯白的t恤。她坐在他后排,从两个座椅的缝隙里可见那条在膝盖上破洞的浅蓝色牛仔裤。
原以为压制得很好的情绪却被累积了三年的思念打败,喷薄而出的欲望几乎将她溺毙。
重活一次,不就是因为后悔,才会重来吗!
她后悔的难道是跟沈炎在一起吗……想到这个,她心酸地捏紧了双手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怎么样的懦弱会让她选择远离他……
才发现无论她怎样逃,沈炎都已经刻在她灵魂上了,不论她的灵魂飘到哪个世界,他一出现,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头晕脑胀,机场里广播一刻不断地播报着航班信息。她觉得脑子快炸开,热烘烘的,像是火在烧,身体却冷得发抖。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走出候机室,甚至没有看到沈炎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上坐着,飞机已经快要起飞了。
她没有勇气现在去狭小的飞机上,跟沈炎距离那样近的呆在一起。哪怕没人知道她是干嘛的,哪怕因为头等舱宽大的座椅,她的位置很可能根本看不到沈炎。
她还是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到安检通道口跟工作人员说:
“抱歉,我要取消,怎么离开。”
她戴着口罩,情绪不稳,工作人员几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却在接过她的票看清航班时,皱着眉头提醒,“女士,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您需要立刻赶往登机口登机!”
“不,我临时有事不能飞,请帮我取消!”
飞机撇下她径自飞上天空。
她几乎逃一般出了机场上了地铁,坐在车厢里怔怔的,不知道坐了几个来回,突然抬眼看的时候,差两站又要回到机场站了。
她神经质般地站起来,冲出地铁跑出站外,也不管这一站出去是多荒郊的野外。
机场本身就在城市很偏僻的地方,当中起码四五站都没有什么城市气息。
手机之前就叮咚的响了几次,她走出站稳了稳才突然想起来,拿出来看了下。
是大学时候走的比较近的一个师弟,消息问:怎么没上班?哪里不舒服吗?
她盯着手机上的消息,思绪却飘得老远。
上班?哪个班?
两重记忆让她现在很是混乱,不知道自己的现实到底是哪一个。
出站不知道走了多远,远离了水泥路,直到一脚湿软才发现踩到了一片浅滩。
身边的茅草长得半人高,湿漉漉的滩泥,零星的芦苇草,还给她看到了几只大鸟。
又走到哪里来了?
一阵猎猎的风吹来,吹散她黑色长发。散乱的发劈打在脸上,沾在唇上,飞上眼角,无论她撩开多少次,都无法清楚得看清前路,原本纠结的情绪竟慢慢被风吹到心灰意懒。
心好累,回吧。
——确实该回了!
虚空中一声传来,如暮鼓晨钟,深深地敲进她的心里,砸得她眼前一晕,瞬间便五感尽失。
——无知乱闯,可算抓到了!
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劈脑海。
——带死魂回蒿里,竟被生魂跟入却不察!还被踏破日晷轴,倒前尘失后世!
——瞧瞧因果线因它乱成何样!即刻抓回重填!日晷轴何时修好?!
——鬼伯……这是生魂,如何填?
每一句对话清晰进入她的知觉,有一丝神智挣扎着想要恐慌一下,却产生了不了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思维都是停滞的,只是自动麻木地接收着。
——看看!它的时辰簿也一团乱!
——鬼伯!不能撕!涂黑吧,再孟婆汤半碗,待日晷轴复原启动,因果线理顺,也不怕它再自主作乱。
——哼!已经三天才抓回!重填回去一日内,日晷轴必须修复!
话落,连自动接收也停止了,高空坠落的心悸感再度来袭,除此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