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虽然是夏天,晚上还是很冷的,给你一床被子。”周晗给落夕拿过来一个被子。
落夕一看是旧的。脸上不动声色。想着正好是可以给小东西放个窝。
“小姐的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需不需要我帮忙,要是惹来了什么麻烦就不好了。”周晗那自作聪明的一直是想要越过落夕的肩膀往里面看。
“只是有一件事情,别人我信不着。”落夕面色为难和无助。
“什么事,大可说给我听。”
落夕的怀里抱着那个小东西,穿过夜色,一直是到了一处荒地之处,那里孤零零的躺着一个蒙古包,影影绰绰的还可以看得到那上边露出来的几个黑熊,这里是杂技团。
那只没有牙的老狼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也算是这里出去的小狼,回娘家总比是在落夕的身边要好。
落夕养不好一条狗,或者说是她从来没有养好过一条狗,她养的东西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自己的面前惨死,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保护不好它们。
一个人一直做不好一件事情的时候就真的是没有信心再去做了。
小东软乎乎热乎乎的在自己的怀里拱来拱去,像是一团自带温度的棉花,真的是让人觉得欢喜,也是仅是如此了。落夕从不相信自己可以带给别人幸福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被好好的爱过。
“有人吗,我在一边捡到了这个。兴许是你们这里走丢的。”落夕捧着棉被包好的小东西递上去。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打开了门。落夕认得,这个就是那个拿着鞭子的驯兽师。没走错。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踏实。
“嗯,对。给我吧。小东西看着挺结实呢。”那驯兽师熟练的抱过去,还是伸手逗了逗那怀里的小东西。一手就给拎了起来。
落夕刚走了几步,就想着告诉那个人。别忘了给这个小东西吃点东西,那个人是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气。他饿得住,那个小东西可是饿不住。
“撕拉。”门口传出来一声闷哼和脱离皮肉的声音。落夕浑身冷战,知道是夏天的深夜冷,可是从来都是不知道是这么的冷。一个小小的,还不够是巴掌大的被塞满了稻草的小东西被挂在帐篷外。屋子里两个人围着的锅里火红的汤汁,闻着味道一阵阵的让人作呕。
“小奶狗就是香。”
若是世间存在着恶魔,也不过是如此了。
要说是落夕有什么天赋的话,那就是学东西很快,只是没有机会,也不会有人愿意承认。金府是大户人家,落夕见歌姬舞蹈,本就长得柔嫩的年纪,稍加打扮,就能让人垂涎欲滴,更何况是这些与野兽为伍的粗人。
驯兽师有一套女装。
“这谁啊。”驯兽师天生的警惕,一开门看见赤脚站在草地之中的落夕。面纱半遮,眼中楚楚。
“来来,天冷。进来喝碗肉汤,快进来。”那男人看见落夕就是周到非凡,关门的时候还是手不经意间的在落夕的腰间经过。
“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些的尸体的缘由吗。”太子一把横刀立在落夕眼前。屋子里的大汉全部都是一命呜呼,中剧毒而亡。
得到密报黄硕文就藏匿在这杂技团之中,竟然是赶来一个活口没留,留下的就是只有这个在人已经死了半个时辰还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
黄硕文出现的地方都有她,还每一次都是被他给搅和了,这个女人与黄硕文有关,这已经不是猜测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帮他善后的。
落夕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看着那还剩的半锅汤在炉火上冒着泡泡。拿起柴火给炉子里的余火添点延续。
“啪。”手中的木柴被一刀切断,被刀切段的还有落夕的指甲。那是威胁。生命的威胁,落夕不是什么深闺大小姐,手指甲都是贴着皮肉的。这太子的修指甲的刀法可以啊,竟然是只削指甲。
“看来我对于太子还是有用的。既然有用那就留下就好了。”落夕淡淡的抬头。“夜深天寒,太子要不要喝一碗汤。新鲜的,不掺杂世间污垢,独此一份。”落夕淡淡的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嗯.....”胳膊上被一个碎碗插入。就是在旧伤口的旁边。落夕只是闷哼一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是在你这个胳膊废掉,还是你的腿也不打算要了。”被炉火烧的燥热的帐篷内也是驱不走太子身上的逼人冰寒。
本已经是结痂的旧伤口硬生生被皮肉扯开。太子手上力道不减,甚至于是在那伤口处用那碎碗打转。凑在落夕的耳边,本是让全城沉沦的声音却是那般的阴测测。“你不是说我为了沉迷,为你劫婚。为你灭了黄硕文吗,你怎么在我的面前不会亲自告诉我呢。嗯?”
看来周晗办事很是靠谱。买个药的功夫,就已经是传到了那太子的耳边了。
“我爱他。我要为他守着名节。”落夕抬头与那太子对视。“既然他人已经不在了,我只要活着就给他一个清白的名声。我的夫君不能白死。”落夕说的坚定,坚定的就是她自己都要信了。
“好,你还是不说。”太子一脚踩在那伤口上,生生刺透细嫩的胳膊。
看见那旧伤口,太子冷笑一声,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伤口自动愈合的奇人异士呢,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落夕觉得血红色的胳膊与那肉汤的颜色很像呢。都是红彤彤的,很是暖和的颜色。最后走的时候都不会冷了吧。
落夕嘴角的那抹笑意在太子的眼中就是嘲讽。
“丢入闭玄牢。”太子冷冷下令。算是断了那落夕的后路。这种女人本就没有后路。
“是。”护卫答得一如既往,却是难掩心中悸动。就是十恶不赦以人为食之人从那里九死一生出来都是整日疯疯癫癫见不得光,就是一直飞蛾都能吓得他把自己的手指头吃了。
这么一个小姑娘进去,能撑得住几日呢。
只是,别人的苦难与他们又是有什么关系。
“太子。落夕一去无回,只是,她是我的姐妹,不要为难她。”落夕祈求的开口。
“好。”太子笑着答应,他必定会好好的照顾她的好姐妹。
那些尸体都是被丢进旁边的草棚里。里面是那些杂技团里的动物,傻乎乎的没有攻击性。
“腾。”的一阵凶猛的火光伴随着嘶哑犹如是烈火的呐喊声从里面传出来就像是那肉汤里冒出来的“咕噜咕噜”的泡泡声。
该是心里多么的狭隘。为什么,几只畜生都容不下。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几个东西不能放了吗。”那些护卫自然不会回答她。
落夕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死人了。
“太子。”周晗还蹲坐在太子府门口,像是一只看门狗被允许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看见太子夜魅一般出现在门口,以为是自己的曙光。满是期待的迎上去。
“你给的消息很是有用。”
“太子,我是亲眼看见她抱着东西出去的,她还把我支出去,肯定是去见什么见不得的人了,去给那人去送东西了。是不是抓住人了。”
“抓住了。”太子眼睛已经是看向别处。眼中冷意蔓延。“来人。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姑娘,这个是你的见面礼。”护卫送上来一个匣子,太子的东西就是好,紫檀深木的深沉也是掩饰不住里面的血腥味。落夕向着那闭玄牢头也不回的走。一脚就要踏进去。
“姑娘,你还是收下吧。太子吩咐的。”
“世上人都是知道这进去了就回不来了,就算是太子是要惩罚也找不到我。这普天之下也有王法到不了的地方。”落夕一脚踏进去。
外面阳光普照却是浑身无时无刻不是压抑,这里面传说之中食人洗髓之地倒是让人倍感轻松。
“姑娘,要点什么。”忽然是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与外面无异的街边摆摊的老婆婆。打量着落夕。“受伤了吧,我这里有上好的药。要不要。”
落夕作势就要走。
“慢着,价钱好商量啊。”那老婆婆是一把抓住了落夕的胳膊。摸着了落夕的胳膊上的不对劲。“哎呀,这碗口大的伤你竟然也不吱哼一声。这里面是碗踩碎了都留在里面了呢。要是不治,你这个胳膊可是也没了。价钱好说,怎么样。”
“我没钱。”落夕坦然的看着那婆婆眼睛。
看着是与外面一样,可是也不一样。
落夕却是挣脱不开自己被攥住的胳膊。
“没钱也好说,有力气吧。帮我抄书吧,我少一个抄书的。”
“我不识字。”
“那就画。”
“我的胳膊已经是拿不起笔了。”落夕就像是溺水之中一直是主动的推开别人抛过来能救她的浮木一般的人。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想要的,奉献自己的一切也是被人看成是一个笑话,有时候自己不想要的却是被人死活推过来。
“啧啧啧。碎片都是扎进去了胳膊里面了。这清理干净可是废了我不少的眼睛啊。剜下来这么一大碗的肉,这胳膊上都真的只是剩下皮包骨头了。”老婆婆看着那伤口说到。“不过,这样的话恐怕是要留下疤呢。”细细看着。“不行,我这手是二十年没有给人治过病了,从我手里出去的肯定是要完美的。我一定治的是比原来还要好看。”一见喜打量着落夕的胳膊,抬头看看落夕。“要不是你还在呼吸,这么能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死人呢。”
“人死了,就会没有知觉了,我是死了吧。”落夕看看那婆婆淡淡的笑笑。“都成了鬼了,就不治了。”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胳膊。
“那可不行,你可不能要死要活的不给我钱。你要死也得是还完了我的医药费再死。要不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能把你救回来,能够让你比现在痛苦一百倍。”一见喜婆婆平静的语气的威慑力也只是对于了解她的人有。只是落夕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只有梦里的人才会是这么的温柔。
“好。”落夕笑着点点头。死了,原来可以这么幸福啊。
“你可别说谎了,一大把的年纪了,还骗人家小姑娘。你不是刚刚放出去一个不就是经得你的手吗。一大汉让你诶治的见着个蚂蚁都害怕。”白年头吃着野山果说到。一副看戏不付钱的样子。
“谁让他打我的主意呢。”一见喜撇了一眼。
那白年头“咔哧。”一口咬碎了一个核桃。“你不是看上人家的皮了吗。这不是没得手。”
“说什么呢,再吓着孩子。不听不听,”一见喜一脚踹那白年头,赶紧的捂着落夕的耳朵。
“呵呵。”落夕都是被逗笑了。
“看看,这就是了,小姑娘吗。风华正茂就是应该霍乱苍生,不能浪费了这一身的皮囊,要死要活的都是懦夫的表现。”
“嗯。”落夕表面上答应,心里只是淡淡的想着,做鬼就是好,也不累,也不饿,也不疼。幸好自己还能在孤魂野鬼的路上遇见几个老顽童,还能跟他们聊聊天呢。还能看看他们斗嘴。
人在极度的悲痛之下是没有感觉的。就是连痛苦都是忘了。
“落夕,我叫落夕。是以前的名字了。”本来想说生前呢,既然是婆婆不愿意听,就说的是以前的。
“落夕,多不吉利啊,以后就教你小夕吧。跟我还是同音的。还跟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呢。”一见喜婆婆掰着落夕的小脸说着,实际上,手已经是把落夕的脸摸了一个遍。
“你可要点脸把,就你那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没有我手里的好看呢。”白年头是握着手里的核桃说到。“对了,你这个麻药药效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断骨挖肉都不痛的。”
“没有啊。”一见喜拿着一把刀。
“那她怎么还看着我们笑。”白年头狐疑的看着落夕。“不对啊,我记得我时候用了一点,就整个人都是睁不开眼睛了。还是能感觉得到痛,难道,你都是已经这么出神入化了,能控制局部的疼痛啊。”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一见喜婆婆语气是叹了一下。“我根本就没有用麻药。”
没有用麻药,剜下一碗肉,她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