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七二人正在圈儿外交谈,那老乞儿用铁索牵着熊怪朝四周惊慌失措的看客道:“诸位老爷,夫人不必惊慌,此怪已被老花子降服,叫它作甚,它就能作甚”
四周看客推推搡搡,依旧躲开不敢上前,老乞儿见此,扯过竹鞭,卖力一鞭打在熊罴背上。
“啪”一声鞭响,打得熊罴躬身控背,呜呜哀嚎,只得不断朝四周磕头作揖。
围观人群见这熊精果然被驯服,纷纷壮胆上前,围着熊罴,推推搡搡,指指点点。
老乞丐道:“这精怪不仅能听懂人言,还能吟诗作赋,绘画丹青哩”
“这妖怪口不能言,怎能吟诗作对?”
“对哩,对哩,只听过妖怪凶恶,未听过妖怪还能作诗…”围观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语都只说不信这话。
老乞丐指挥挥门徒,又从布帘儿后推出笔墨纸砚,瓦罐一个,都摆在圈儿内,这才朝众人笑道:
“只要诸位好心的老爷,夫人往老花子这瓦罐儿里投银一两,作个辛苦钱,老花子便让这熊精作首诗词出来…”
这话一出,四下看客都来了兴趣,也是这梁州城里,富贵员外,家财万贯着甚多,当即就有那不差钱儿的,指挥下人僮仆,一贯贯散钱,银两就往瓦罐儿里丢。
不一会儿,瓦罐装得满满当当,怕不下百十两银,众人纷纷催促。
老乞丐也见好就收,即杨者竹鞭威胁,那熊罴吓得胆颤,慌忙扯笔在纸上书写,作打油诗数首,又引得众人连声喝彩。
老乞丐那边儿赚得盆满钵满,这厢钟七也是看得恼怒,奈何被刘长风把住手臂,阻拦道:“这猫有猫道,鼠有鼠洞,咱们还是莫去管那腌臜闲事儿,免得招来麻烦,徒惹祸端纳…”
钟七愤愤道:“那几个叫花子行采生折割之事,着实该杀”
刘长风扯着钟七往外走,一边儿摇头回道:“道兄还是与我吃酒去罢,这州府衙门都不管他,咱们理他做甚,要是在州城里杀他,惹下人命官司,纵我一气教也难保你不受一番苦头”
“也不打死他,只是拿了几个乞丐,扭送官府便罢,道友你也是一方坛主,怎么恁得胆小,只是牵伸正义公道,怕他人命官司怎的?”
钟七依旧不服,嚷着要去弄个公道,奈何那刘长风一身外功登峰造极,一手犹如铁箍一般,挝住钟七手腕挣脱不得。
就在二人正自僵持之时,场外忽而一道清脆大骂:“郎朗乾坤,老贼狠毒,弄采生折割唬骗钱财,诸位莫要被他骗了,与我一起拿他送官…”
声如雷霆,压过围观群众喧闹之声,钟刘俩人一愣,忙循音望去,却是一位皂袍郎君,手摇折扇,腰悬香袋,飘然走出人群。
只见其人: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
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钟七等人见这小郎相貌堂堂,骨秀清妍,纷纷暗赞,刘长风见有人插手,也放开钟七手臂,嘻笑道:“一看这小郎君就非富即贵,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老乞丐见众人神色,一时眉头皱起,朝那郎君沉声道:“小老爷说笑了,我等不偷不抢,不骗不蒙,只凭着手艺求点施舍,怎么就要送官?”
“大家都被这老乞丐骗了,他这不是什么妖怪,是用的邪门歪道,把熊皮沾在活人身上,说是妖怪,实为我等同族…”皂袍郎君并不回老乞丐的话,反而朝四周民众解释道。
“这人皮怎么能换成牲畜毛皮?”
“把人皮剥去,岂不是当场疼死了,怎么还能活哩…”
这话说得围观众人一片哗然,信的有,不信的也有,俱都吵吵嚷嚷。
皂袍郎君指着熊怪道:“你们要是不信,教他自己写来原委,看看我说的是也不是…”
见围观群众点头,郎君朝那熊怪道:“晴天白日,朗朗乾坤,自有公道,你莫要怕他,不能言语,只管写来原委,稍后再和那老杂碎在公堂上对质一番,教他也遭个报应…”
在众人哗然中,那熊怪果然颔首点头,朝众人跪下身躯,任由老乞丐呼喝打骂,也只是不住朝郎君磕头。
老乞丐心下恼恨不已,僵在场中,一时走也不得,不走也不行,弄得他下不来台,皂袍郎君则是在一旁不断鼓动众人报官。
钟七心下称快,也同刘长风裹在人群后面,跟着大声嚷嚷,朝着要把那一窝乞丐都带到衙门云云。
一时间众说纷纭,老乞丐是百口莫辩,听得面红耳赤,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慌忙把那锁链一抛,一头钻进帘子逃跑。
“哈哈…果然被我说破,他如今事情败露,还想逃跑,街坊四邻,快快将他围住,切莫走了一众乞贼…”皂袍郎君大喝一声,招呼众人一拥而上,要拿住这窝乞丐见官。
钟七和刘长风相视颔首,转而也跟在人流后面凑热闹,数百人一拥而上,当即把那小巷上悬挂的彩帘儿扯烂,几个青壮当先进去,却被几个乞丐轮着棍棒刀枪叉散。
围观百姓虽则人多,但老幼不齐,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一见这些乞丐面色凶恶,舞刀弄棒杀将出来,如何敢去阻挡,纷纷作鸟兽散,惊慌失措的退去。
那乞丐人数不多,七八个少年舞刀枪开道,几个小乞儿提着细软护着老乞丐走中央,打得众人鸡飞狗跳,精慌散去。
唯有那皂衣郎君扯条竹竿,挑,戳,绞,颤,使枪法缠斗众丐,一时僵持,忙朝四下叫道“赶快报官,让差人拿他,切莫放走了一干贼众妖人”
这厢百姓四散而去,不敢在上场抵挡,闻言连忙分一伙儿往官衙而去,一伙儿扯住那熊怪退到巷尾,躲避刀枪。
到底是众丐人多势众,又有些武艺把式,杀得那皂袍郎君连连败退,落到下风,一旁凑热闹的钟七见此,朝刘长风长啸一声道“哈哈…刘道友,咱们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说罢急拽杖上前,使解数(武艺,本领)抵住那赤脚舞刀的少年乞儿,那乞儿中武艺最高者被钟七抵住,皂衣郎君压力大减,抖擞精神,竹竿舞的猎猎作响,一时独斗数人。
刘长风在一边面露犹豫,沉吟半晌,终究没有上前动手,一来他交好钟七,只为拉拢其入伙儿。
二来他作为邪教首脑人物,早年就在官府留有案底,怕立了这擒贼的功劳,反而露了老底,被官府拿住。
这七个少年乞儿,俩个使竹鞭,一个使单刀,一个甩九节鞭,余下三人,都用竹竿,梢棍,武艺都还尚可。
刘长风不来,钟七也不甚在意,只用两三分功夫,把一根黎杖左摇右摆,先抵住使刀乞儿,一时缠斗僵持,喊杀连连。
持刀乞儿知道钟七未用全力,不由大声呼喝,从肋下又抽牛耳尖刀一柄,合单刀耍得密不透风,直欲取钟七性命。
“哈哈哈…好小子,一手双刀耍的谙熟,只是你这刀法套路破绽甚多,打些庄家把式尚可,却赢不过真好汉…”
那乞儿双刀犹似风穿花,刀刀直奔钟七命门,奈何打法不精,套路中无用的虚招过多,被钟七单手持杖,一一破去,还一边儿游刃有余的调笑道。
少年气儿急得小脸儿涨红,一边抖擞精神,愈加卖力,一边儿大骂道:“泼贼道,你空活岁数,只会仗着力气欺我年幼,若是你我同岁,小爷早把你劈成好几截儿了…”
钟七闻言笑而不语,只是挡住乞儿去路,任他使浑身解数,也出去不得,一边儿分神照看那皂袍郎君。
皂袍郎君一人独斗六人,也是呼喝连连,枪来棍往,打得正酣,正僵持不下之时,那老乞丐躲在一旁,趁皂袍郎君不防,也掏出九节鞭,呲溜甩出,三寸镖头直往其背后扎去。
眼看那皂衣郎君就要中招,钟七忙跳开战圈儿,挥杖一绞,裹住老丐的九节鞭,嗤笑道:“他们打得正酣,迥耐你这老鬼不讲武德,还敢偷袭,当真该死”
钟七笑罢横杖一扯,那老乞丐年老体弱,论力气如何比得过正值壮年的钟七,当即就把那九节鞭绞到自家手里攥着。
正要动手,那赤脚少年挥刀杀来,钟七忙持杖挡住,老乞丐趁机要溜,奈何钟七十八般武艺俱通,黎杖虽被少年缠住,却翻手把九节鞭使出。
“啊…”
九节鞭如游龙飞出,打在老乞丐脚上,软鞭旋转缠绕,把他两脚一并捆住,老乞丐扑棱跌到,磕落门牙两颗。
“爷爷…”
使刀乞儿看得目呲欲裂,不由大叫一声奋起直劈,两口刀呼呼声风,竟然一时打的钟七却步。
恰在此时,“哗哗”脚步声从巷尾响起,却是大波百姓持竹篦,耥耙,竹竿,拥簇着几个那铁尺,挎腰刀的官差,急朝这厢奔来。
老乞丐见此忙把缠角的九节鞭扯开,却并未逃走,反而扑倒在钟七身边儿哀求道:“道长,道长,放他一命,他们还小,坏事儿都是老朽做的…”
趁钟七闻言一愣,老乞丐连忙抱住钟七双脚,朝使刀乞儿道“走…别管我,速走…”
被这老乞丐枯瘦无力的手抱住脚裸,钟七心下愕然道:“怎么搞得我好像坏人,反派一般了”
这一幕让钟七心中有些惊愕,也有些莫名感慨,便也由那老丐扯住,并未挣脱,反而挥一杖打开少年乞儿。
“你快走,快走啊…”
在老乞丐不住呼喊下,那少年撇了杵杖不动的钟七一眼,抹着眼泪,转身一纵,跳上巷子围墙上,几个腾挪,渺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