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来啊!”
浑身浴血的刘贵,端着上刺刀的燧发枪,站在死尸堆里吼叫着。
在他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敌人。
这些蒙古骑兵都已经下马,拿着各种武器,同样拥挤在堆积的死尸中默默看着运输队最后的幸存者。
一名蒙古兵拎着长矛上前,在刘贵面前看着他……
突然大吼一声。
紧接着长矛直刺他胸前。
刘贵连躲都没躲,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长矛瞬间扎在他胸前,但却正好扎在胸甲的折线,被抛光的渗碳锻铁甲一下子滑开,而就在同时他的刺刀却扎在了蒙古兵胸前。后者轻便的锁子甲丝毫不能阻挡实际上是锥子的刺刀,刘贵的刺刀甚至整个穿透他的身体。
在他的惨叫中,刘贵猛然拔出刺刀。
“再来!”
他吼叫着。
蓦然间一声破空的呼啸,紧接着一支箭扎在他脸上。
不过没有扎太深。
这支箭正好卡在骨头上。
“再来!”
他一把拽出箭杆,带着流血的伤口和钉在上面的箭头,颇有些狰狞的吼叫着。
然后两支箭同时落下。
一支被胸甲弹开,另一支正中他的胳膊,然后被环臂甲弹开。
“你们除了偷袭还会什么?”
他带着一脸血站在那里,用鄙夷的语气说道。
对面的蒙古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紧接着走出,手中依然是长矛,依然是当胸一矛,但坚固的胸甲再次保护了刘贵,长矛虽然刺穿胸甲,但却仅仅扎进去一小段。
他一把抓住长矛。
那名蒙古兵奋力向外拔,他却单手抓住长矛,吼叫着向后,力气不如他的蒙古兵也随即向前一步。
周围那些蒙古兵立刻一片哄笑。
那名蒙古兵一脸怒色,继续在那里奋力向外拔出长矛,但因为他力气和刘贵相比差距有些大,而且后者握住矛头后面,前面有矛头尾部挡着,只要手不松开那就是两人力气的较量。但营养和体格都没法和刘贵比的蒙古兵,哪怕两只手全上也没能把长矛拔出,两人一时间僵持在那里,只用了一只手的刘贵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对手。
周围蒙古兵继续哄笑着,很显然也在嘲笑这个同伴。
后者憋红了脸,吼叫着拼尽全力,但依然不能把长矛拔出。
刘贵突然大吼一声,紧接着猛然向后,那蒙古兵被带着向前一步,因为脚下踩着一具蒙古兵的死尸胳膊,所以随即滑了一下,双手一松,仰面倒下,周围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他躺在地上,愤怒的踢了那死尸一脚,然后准备起身拔出刀,但就在这时候,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刘贵身后堆积的死尸中间,一个人正拿着火折子,一边向他笑着,一边颤巍巍杵进破碎的火药桶……
“趴下!”
吼声紧接着响起。
早有准备的刘贵一头扑倒在死尸堆中。
“轰!”
下一刻是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
然后他也在这爆炸声中失去了意识……
“这里还有一个,全都是血,认不出是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突然把他惊醒,他痛苦的哼哼着,努力睁开双眼。
“还没死,还有个没死的!”
那个声音惊喜的喊道。
紧接着在阳光的背景中,一大堆身影出现在他视野,其中一个迅速上前,然后低下头看着他,这次刘贵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的旅长。
“赶紧抬回去救治,把抓的那些俘虏全砍了,玛的,老子还没吃过这么的大的亏,巴图手下那些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一千多骑兵过来都不知道!”
旅长喊道。
他们外围是忠顺王巴图的蒙古牧民。
后者从青海撤回后,就被安置在这一带游牧,这里也就是大小松山,而第二混成旅除了驻守景泰,主要任务也是作为他们的后盾,另外就是确保从宁夏过来给他们的补给。而和他们贸易,另外顺便通过他们,再和大元朝贸易,大家敌对归敌对,贸易还是必须的,比如红巾军在这里所用的木材,就全都是大元朝那边放过来的。
这也是本地百姓主要生计来源,毕竟这地方其实也没别的选择。
“旅座,芦塘堡急报,石林哨所举烽。”
紧接着一名军官过来报告。
“立刻向军部报告,这是大举进攻啊。”
旅长说道。
石林哨所在上游,那里是警戒黄河的。
那里的烽火就意味着敌军在顺流而下,而目标肯定就是进攻五佛堡。
景泰就是以县城为核心,再加上外围这三个棱堡,五佛堡后面是航运畅通的下游河道,那里是通往宁夏的主要码头,在那里登船可以运输重炮一路向下漂流到中卫城,再以重炮攻中卫城。但敌军进攻五佛堡却无法水运重炮,上游河段只能走皮筏子,步兵扛着火枪是打不开棱堡,这样就得打开兴泉堡的陆路通道,至于芦塘堡是防守侧翼的,敌军步兵可以乘坐皮筏子到达。
然后切断景泰县城和兴泉堡之间联络。
但芦塘堡堵住之后,他们就只能以骑兵绕开兴泉堡,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袭扰了。
这就没用了。
毕竟很快巴图的骑兵就会赶到。
而刘贵躺在担架上,这时候也终于真正清醒,虽然他因为周围死尸太多,部分挡住了火药桶爆炸的威力,但也一样受了重伤。
而在他前方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景象,第二混成旅的主力包括骑兵,都正在死尸中搜寻着,很显然在他昏迷期间,旅长带着主力赶到,并且击溃了敌军,而那些被俘的敌军正在被按倒在一边,然后挨个用刺刀捅死。甚至远处依然能够听到枪声,应该是在追击溃逃的敌人,看着这场景他浑身的伤仿佛也不是很疼了……
半个月后。
“这是要逃跑啊!”
杨丰颇有些惊喜的说道。
这的确是要逃跑……
因为大元方面根本没有必要进攻宁夏。
虽然宁夏的确是红巾军深入他们后方的突出部,但这个突出部根本没什么用。
没有足够的后勤,红巾军在那个方向无法维持进攻。
这也是为什么杨丰很干脆放弃河西走廊,除了给他们让出退路外,其实主要也是真够不到,红巾军作战是严重依赖后勤的,凶猛的火力意味着后方必须有稳定而且充足的补给线,在这个时代最完美的是水运,但问题是那里没有。
一则黄河中段还在大元朝,二则逆流水运,尤其还是黄河逆流,那难度是极高的。
现在他对宁夏的补给就是驼队。
从京城经过宣大,归化然后在新建的五原城换船,其中一千多里就纯粹是陆路运输。
这条线维持宁夏第八军的防御补给是可以的,进攻什么的就别想了。
这一点大元朝也很清楚,他们那里一大堆前延绥宁夏巡抚,甚至还有三边总督之类的,非常清楚这个问题,而且进攻宁夏也不会给他们带去好处,毕竟他们那里不缺地盘,事实上陕西的人口正在不断逃亡。那么突然进攻宁夏的可能性就只有逃跑了,因为要逃跑才必须确保这个方向的安全,尤其是景泰,那里对他们逃跑路线的威胁太大。
红巾军从那里出击把古浪峡一堵,那就只剩下去青海湖了。
很显然大元朝的名臣们也有自知之明,随着他把北方,辽东,朝鲜这些地方相继解决,他们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顶不住。
那么接下来逃跑就是最明智选择了。
要逃跑,当然要把逃跑路线的安全问题解决掉,要不然红巾军哪怕只是出击骚扰一下,他们的损失也会极其惨重。
离古浪峡太近了。
既然这样……
“那就送他们一程吧!”
杨相国满意的说道。
既然他们已经想逃跑,那就推着他们加快速度,再说这时候一切都已经完成,也该开始西征了。
当然,还需要一点时间。
毕竟他这时候正在开原呢!
杨相国重归故里,衣锦还乡,虽然是他编的故里,但终究也是辽东郡王的故里,所以还是要好好建设一下的,这里可是他的封地。所以开原不仅仅升级为开原府,而且还专门设立了辽东王府,包括皇帝陛下特许的辽东郡王护卫也驻扎这里。后者就是杨丰从长城各镇搜罗的骄兵悍将,他们被编入辽东郡王护卫,而这个护卫的员额一万,也就是说一万户骄兵悍将们将定居这里,为辽东郡王守卫他那已经到外兴安岭的广袤封地。
数量还是少了。
不过这个也只能以后解决,毕竟愿意来的人真不多。
哪怕他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辽东郡王给他们开军饷,给他们配上女人,以后他们负责给辽东郡王征税。
向那些女真和索伦征税。
包括蒙古……
“相国,这逆胡猖狂,只要相国令下,我蒙古健儿去为相国取那拜巴嘎斯的人头。”
刚刚被封为顺宁郡王的炒花一脸忠心的说道。
他可是和顺义王这些一个等级的,那也是洪台吉,所以必须来个郡王。
“对,杀了拜巴嘎斯!”
“相国,您就下令吧!”
……
他身后一帮内喀尔喀的封爵们同样忠心的喊道。
“呃,他们也是蒙古人吧?”
杨丰说道。
“卫拉特而已,他们算什么蒙古。”
炒花一脸不屑的说道。
杨丰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相国,卫拉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草原人,他们是林中人,当年被征服后也就算一家,但实际上蒙古是蒙古,卫拉特是卫拉特,我们根本不是一家。”
炒花解释。
实际上真不是一家。
一直到咱大清初期,卫拉特和蒙古也是分开称呼的。
卫拉特源于元朝时候卫拉特四万户,本来是西伯利亚的,主要在原始森林游牧,所以被称为林中人,与之对应的蒙古是草原人,后来南下进入北疆和蒙古西部尤其是阿尔泰山。虽然他们和蒙古共同行动,但真不是一家,他们也就是当年的瓦剌,这个词就是卫拉特,而炒花是蒙古直系,达延汗后代,属于正牌蒙古大汗系统,对他们来说卫拉特就相当于杂牌军。
现在一群杂牌军居然敢称大元皇帝,他们配吗?
所以土默特那些也宁可跟着杨丰,毕竟土默特那些也一样是正牌蒙古,哪怕当年俺答汗把正牌大汗赶到辽西。
“这样啊!”
杨丰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着炒花……
“顺宁王,你能去把卜言台周劝降吗?”
他说道。
“相国,要说也能行,卜言台周没多大野心,虽说守着大汗之名,但实际上也没人听他的,自己的察哈尔部都不一定听他的,再加上这几年他被李成梁接连打败,部属损失惨重,如今整个八鄂托克能凑起两万骑就顶天了,他们早就没了对抗大明的勇气。
不过得看相国给他什么。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蒙古大汗。”
炒花说道。
“这个好说。
只要卜言台周投降,那就是敌国国君投降,也算彻底结束大元和大明的几百年战争。
以此功劳一个藩王还是可以。
若卜言台周以大元皇帝身份向大明投降,那皇帝陛下可以封他一个宁王。
愿意要封地的话给他封地。
他的牧区在我的封地,我可以把这块地送给他。
愿意要银子的话,他的牧区还是算我的封地,朝廷额外按照藩王标准给他和手下那些封爵俸禄,藩王的话新定俸禄是一年一万两,也就是每年给他一万两银子的俸禄,至于其他封爵也都有各自的。但他要给我每年交些牛马之类,算是居住我封地的税,这个和你们都一样,以后一样为大明守卫草原,有外敌入侵就为大明皇帝杀敌。
另外给他赐姓,赐姓朱!”
杨丰说道。
然后他就可以让正牌大元皇帝,带着正牌蒙古军,去讨伐那些假冒伪劣产品了。
至于以后……
以后不用在乎,有他那套手段,这些人在草原放牧也不错,毕竟汉人真没有去草原生活的,给银子都找不到啊!
“如此的话,某就去走一趟!”
炒花说道。
一万两不少了,更何况还是一年一万两,大汗而已,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