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回来已经是凌晨了,苏奶奶在屋里听到他们的动静,着急着要起来查看,苏圆连忙安抚:“奶奶你睡,我没事的,就是扭到脚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苏玺沉默着把苏圆背到床上,一股刺鼻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开。
苏圆盯着自己那只肿得像猪蹄的脚,轻微的刺痛感密密麻麻地扎在脚踝上,就像围了一圈蚂蚁在咬自己,如果不是伤势比较轻,苏圆真想让医生给她来一针麻药。
疼痛没处解脱,她感觉自己今晚是睡不着了。
抬眼看到苏玺还坐在床边,不知道在走什么神,不过苍白的唇色却提醒着她刚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的事实。
“肚子还疼吗?”她心虚问。
苏玺愣了愣,反应过来。摇头:“没事的。”
“刚才在诊所的时候你也应该让医生看看的。”那毕竟是她开了金手指的一拳,像苏建国那样的壮汉都顶不住,更不说苏玺这种清瘦的少年了。
苏圆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冲动,目含担忧地坐起身:“你把衣服撩起来看看。”
“哦。”苏玺乖乖应了,随后把t恤的衣摆掀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对面响起一道吸气声。
“伤得这么重你怎么不说!”
苏玺皮肤本就白皙,更衬得那腹部上的红肿触目惊心。
“走,去医院拿药。”苏圆伸手推他,“我脚上有伤就不陪你去了……”
说完又想到现在已经凌晨,让苏玺这么晚出去好像不太安全,赶忙又拉住他:“算了,还是明天去……我去冰箱里拿个鸡蛋给你敷敷。”
还没来得及动,就被苏玺按回原处。
“我去。”他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拿了回来。
苏玺伤在腹部,连坐着都疼,但他却一声不吭地憋着,苏圆看着都替他心疼,愧疚叹气:“你躺着。”
“好。”
“把衣服撩开。”
“嗯。”苏玺十分大方地把衣摆卷到腋下。
“……”苏圆扶额,“我是给你冷敷伤口,没让你脱衣服……”
“哦。”他又把衣服放下,只露出肚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苏圆皱眉,明显能感觉到苏玺又在装傻逗她,真想把鸡蛋扔给他让他自己敷,但又碍于是自己犯的错,还是忍了下来。
冰凉光滑的触感减少了腹部肿胀的痛楚,苏玺横躺在苏圆床上,鼻间都是她被单上的香味,忽然觉得这一拳挨得很值。
苏圆开始跟他聊天:“今天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苏玺立即道,“是我之前惹你生气了,如果不是我先欺骗了你,以你的性格不会使用暴力的。”
连台阶都给她找好了,苏圆听了更加汗颜:“不止是旅店那件事,还有昨天……你在段亚面前的态度。”说到此处她明显感觉到苏玺全身都绷紧了,原本上翘的嘴角也耷拉下来,脸色阴森难看,但她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你嘴上说着只要你爱我就行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做出来的事又让我困扰,你让我怎么放下心来接受你?”
气氛陷入沉默,良久苏玺才开口答:“姐,你真的有考虑过接受我吗?”还没等苏圆回答,他就自行下了结论,“没有。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永远只会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选择逃避。”
他目光冰凉,像是在看苏圆,又像是在琢磨什么问题。
“姐,我总觉得你在赶时间去做一件事,一件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原本不打算这么突然向你表白的,可又怕没时间了……”
苏圆心里一惊,竟然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我哪里在赶时间……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你和奶奶吗?”她目光闪烁地将鸡蛋塞到苏玺手里,“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你回房间睡。”
苏玺没有再耍赖,站起身:“姐,我肚子很痛,明天我想请假。”
苏圆想了想点头:“好,就请一天,去诊所开点消炎药。”
“好,晚安。”苏玺替她关了灯和门,苏圆避开伤脚,将被子散开盖在肚子上,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苏玺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苏玺太聪明也太了解她,稍有不对劲都能敏感地察觉到。
苏圆不是没想到跟他和苏奶奶摊牌,也免得以后自己忽然消失对他们造成巨大伤害。
可穿越这种事哪里那么容易被人相信,而且不提苏奶奶能不能接受她亲孙女早在十年前已经去世的事实,就是苏玺那里,她都不敢坦白。
苏玺一直视她为最重要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初是为了系统任务才对他的好呢……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
苏圆都不忍去想象那样的场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整一晚上也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楼下传来老年人晨练的嬉笑声,苏圆还望着窗口发呆,背后的门忽然开了。
苏玺走进来,手里端着早餐。
“姐……你昨晚没睡着?”他把豆浆放下,掀开被子去查看苏圆的脚,“还在疼?”
“已经不疼了,你这么早就出去买了早餐?有没有拿药?”苏圆侧过身看他。
苏玺干净的眉眼还染着清晨的雾气,好看得晃眼。
“拿了,姐你吃了早饭再搁一两个小时也服一次药。”他连热水都给她端来了。
“好,放着。你肚子还痛吗?冷敷了要不要好一些,等再过一天如果淤青还没消下去就热敷。”她嘱咐完,掀开被子想起身上厕所。
察觉到她的意图,苏玺二话不说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哎?我自己可以的。”苏圆揪住他的衣袖。
“不要伤上加伤。”苏玺却道。
别看他平时对苏圆言听计从,但在某些方面却异常执着,比如关乎到苏圆的安全问题。
苏圆没想到自己只是脚伤了,居然还荣幸地当了回‘巨婴’,开店什么的就不提了,就连出个房间门也是苏玺在抱上抱下。
起初苏圆只允许他请了一天假,可是到后头几天他也照常留在家,丝毫没有要去上学的意思。
如今高三了,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苏圆怎么敢放心他每天翘课,可是打又打不得劝也劝不动,好不容易等到脚稍微好些了,苏圆立即下地走了两圈以此证明自己可以不用再被照顾。
“你坐着我瞧瞧。”苏玺把她拉到沙发坐下,将她两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脚踝已经拆了纱布,还留下一点青黄的药酒痕迹。
苏玺的手指在她脚踝周围按了按,开口道:“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么?”
语气里居然还隐含失望,苏圆听后气得锤他一拳。
“我只是轻微扭伤,又不是断腿,听你这意思是想让你姐伤得再重点?”
苏玺笑起来:“不是那个意思。”他双手顺势沿着苏圆的脚踝往小腿上滑过去,只觉得手下的皮肤像牛乳一般丝滑,有点舍不得放开。
虽然苏圆受伤了,可她防自己防得严,这两天除了能抱抱她,压根吃不着什么豆腐,当然这些阴私的想法他是不敢对苏圆表露出来的。
苏圆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手上的动作吸引过去,没有察觉到苏玺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暗,感觉打他的手心抚过自己的皮肤,带起轻微的酥痒,微微一怔,连忙收回腿。
推开他道:“不管怎么样,明天必须回学校了,我明天也要开店,再看到你赖在家里,我真的会生气。”
她表情很严肃,然而脸颊却微微泛着粉色,让这一句教训也大打折扣。
放在以前,这样的触碰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的,可现在……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她都别扭得不行。
如果苏玺知道此时苏圆心头所想,一定会很得意。他单刀直入的一举的确有效果,不管苏圆内心接不接受,她都没办法再把自己往弟弟那个身份上放了。
当然他还没聪明到能看穿苏圆所有想法,只是听她提起要开店,笑容又垮了下去。
“你着什么急,在家里多休息几天不行吗?”语气难掩愠怒。
这几天简直是他近几年过得最心满意足的日子,苏圆不用出去,也不必关心其他无聊的事,他们俩可以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
苏玺甚至阴暗地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苏圆能够一辈子都待在家里。
可是苏圆却不这么想。
“当然急啊,这都多久没开店了,而且我只是脚受伤而已,又不是四肢不全,少看一天店就得少赚多少钱呐,不赚钱的话咱们一家吃什么。”
苏玺不高兴地哼了哼,在她心里钱果然很重要。
“等再过几年,我可以赚很多钱,那时候你安心在家行不行?”
“额……”苏圆怔松,心想再过几年自己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而且照苏玺这个意思,是想让她当个家庭主妇?
“当然不行,我这个人是闲不住的,而且我不喜欢依靠别人生活,那样会很没有安全感。”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苏玺面前表达自己的人生观了,可对方似乎还是听不进去……
“真奇怪,我和你刚好相反。”他忽然道,“我的安全感是建立在你身上的,而你的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
“……”苏圆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苏玺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她很少去左右他的想法,但是为了他好,她少不得要语重心长地说一句,“其实每个人都应该把安全感建立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是最牢靠的,除此以外,再亲的亲人,再相爱的伴侣都是不定数,你忘了以前我跟你说的那首诗……”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苏玺快语打断:“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就是我的定数。”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呢……苏圆气得呼吸一滞,瞪着他道,“既然你固执己见,那看来咱俩是不契合的。”
苏玺墨黑的眸子闪了闪,摇头:“如果照这个标准,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百分百契合的两个人了……”
他神色认真而执拗:“或许我们应该求同存异。”
“……”苏圆闭了闭眼,都快被他气笑了。
感觉到苏玺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她坐近了些,苏圆睁开眼,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走开,我要回房间了。”
“那我抱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苏圆的拒绝干脆利落,可对方还是充耳不闻并俯下/身来,一手圈住她的肩膀,一手伸到膝窝处,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
苏圆也是被他先前的话惹怒了,哪里肯让他得逞,手指灵活地钻到苏玺受伤的腹部,重重一摁。
“嘶……”苏玺疼得倒吸一口气,身形一晃,将苏圆落在沙发上,他随后也压上去。
一手擒住苏圆作乱的手,一边苍白着脸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姐姐真狠呐。”
肢体相贴、呼吸交缠,等苏圆发现自己双手被苏玺拽住挣脱不开的时候,她才知道刚才那一举有多么不明智,简直就是傻傻地给对方递了个可乘之机。
身上的重量压得她直喘气,呼出的气息不可避免拂在苏玺脸上,眼见着他眸子又幽深两分。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姐,我好难受。”
苏圆屏住呼吸,慌乱地错开眼:“你先起开。”
苏玺不为所动,甚至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衣摆下伸去:“真的难受,你帮我揉揉。”
我揉你个鬼!
苏圆剧烈挣扎起来,刚准备再卯足劲在他腹部揍上一拳,却被对方率先察觉,灵活地躲开去。
压力离开之前,苏玺还趁人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恶劣地笑了两声。
“姐,你还是试着慢慢接受我,不然等太久,我也是会没耐心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苏圆坐起身,狠瞪了他一眼,又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一场闹剧到最后,倒像是她落荒而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