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维的蚂蚁用感知二维世界的器官去感知三维世界,感知到的永远只是三维世界的截面。如果这只蚂蚁想要真正的变成三维生物,那就必须得进化出能感知三维世界的器官。
上述道理同样适用于余杉,如果那扇门的原理是让余杉短暂的变成五维或者更高维度的生物,那余杉也许就会进化出能感知更高维度的器官……就比如脑子里的肿瘤?
所有的想法仅仅是猜测,事实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在无法感知更高维度的情况下,余杉能做的只能是用科学的方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想着这些,余杉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粗略的想法。
挂断与卢博士的通话,余杉沉思了下,问卢静:“我这段时间是不是总脑袋疼?”
“嗯?你有这个毛病吗?”
瞧着卢静迷茫的神情,余杉含糊几句,将这个话题岔开。或许是这段时间太过繁忙,两个人即便见面也十分短暂,所以就算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有头疼的毛病,卢静也不得而知。又或者余杉能影响的只是曾经到访过的时间线?
卢静没在意余杉的异常,她这会儿完全化身小女人,小鸟依人的躺在余杉的胸口,沉醉在难得的二人世界中。
“好烦啊,明天又得上班,真想再请一天假。我现在就想跟你一起腻着。”
余杉揉了揉卢静的脑袋,说:“你明天还是上班吧,我明天有安排了。”
“嗯?什么安排?”
余杉说:“明天我打算回老家一趟。”
“你回老家……哦,要不我跟你一起?”卢静以为余杉是回老家祭扫,按理来说,两个人领了证,余杉也该在父母的墓前告慰一番。
“不用,等婚礼前咱们再去一趟吧。我明天是有些私事要办。”
“私事?要多久啊?”
“最长一周吧。”
到底是什么私事,余杉没有说,乖巧的卢静也没有追问,她只是温婉的贴在余杉胸口。
余杉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必须明天就走。对于现在的生活,余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事业小有成就,黑陶首轮融资成功,未来还会经过几轮融资。即便到时候余杉个人持有的股份会极大的缩水,可庞大的市值依旧会让余杉掌握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巨额财富;小未婚妻温柔可人,既熟悉又新奇,这种感觉让余杉有些沉迷。事业、爱情双丰收,所谓的幸福不就是这个模样吗?
余杉很怕自己会陷进去,陷进这种生活无法自拔,然后将父母、亲人与妻子全都抛诸脑后,就像是一个懦夫一样抛掉过往,去拥抱所谓的新生活。
所以,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恒温浴缸里的水温依旧保持在四十度,余杉不想再待下去,他裹了浴巾,找到手机给公司的高层逐个打电话,交代自己要离开一周的安排。然后火速租用了一辆皮卡,为了携带那扇门,他只能一路开回东北。
翌日,余杉将卢静送去了海关,然后在卢静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打趣着告别。他先找到租车公司,开走了那辆猛禽,又在租车公司雇了一名司机。将近四千公里的路程,要是全靠余杉自己开那得累死。
那司机四十出头,本地人,个子不高,一口广普。余杉跟司机谈了谈,约定好负责食宿以及返回机票,酬金六千。跟着开车去了自己买的那所房子,与司机俩人一起抬下来放置在了后车厢里。租车的时候余杉特意选的这辆猛禽,就是因为这车的后车厢有盖子,还能上锁。走之前余杉取了些现金,预备着够买一批药品带回九九年——他在九九年的账户里只剩下不到三十万了。
做完了这一切,余杉指挥着司机开着车上了高速,直奔绥北市而去。司机姓闵,很健谈,而且聊天也很有分寸。没问余杉大老远的为什么要带一扇破门,聊起来信马由缰,一会儿互联网,一会儿金融,再一会儿就成国际形势了。
生在改革开放的第一线,老闵有着足够的骄傲。在他眼里,能跟深港比肩的也就剩下京沪外加港岛三个城市,而且港岛只剩下了金融,排名还在深港之后。至于羊城,那是非洲哥们窝点,台北那是二线城市,齐北……额,这地方确定不是在内蒙?
两个人一直走高速,轮番开车,为了安全等到了晚上十点钟,一定会找个酒店休息。如此开了两天半,总算到了绥北市。
给老闵买了回程机票,余杉望着与齐北相似的绥北市,感觉空气中都有一股子煤炭味儿。煤炭业一直是绥北市的支柱产业,这地方生产焦煤,品质很高。省道上总能瞧见一辆辆装满煤炭的大车。
余杉开车出了市区,他的目的地是大顶子村。张毅在九九年的港岛调查了王谦明的详细资料,这份资料包括王谦明曾经用的身份证信息。信息上显示,王谦明的老家就在大顶子村。只是不知道十几年过去,时过境迁,还有多少人能记得王谦明这个人。
大顶子村离绥北市市区没多远,十来公里左右。还没到市区,穿过一片村屯的时候,余杉就在东面瞧见了连成片的矿区。过了这片矿区就进了山里,不远处就是大顶子村。
大顶子村村子不大,大略能有个百十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是砖墙、彩钢瓦盖,瓦盖上还有太阳能热水器,看起来很富裕。沿着村村通的窄道进了村子,三绕两绕就到了头。这村子里就两家小卖店,外加一家粮油店。
余杉琢磨了下,将车停在了一家牌匾看起来老旧的食杂店边儿上,下车进了店里。店里头就一位大姐,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一边儿嗑瓜子一边用电脑看着国产宫斗剧。见余杉进来,大姐很惊奇的看了余杉半晌,这才说:“买点什么?”
这村子不在主干道上,又在山区边儿上,耕地有限,村子里的人家大多养了大车跑运输,所以光顾食杂店的人基本都是村子里的留守人员。余杉这个新面孔,自然引起了大姐的注意。
余杉扫了一眼,说:“来两包玉溪。”
大姐起身递烟收钱,一边找零一边儿说:“老弟外地来的吧?”
“嗯?你咋知道的?”
大姐一扬嘴角:“听你口音就能听出来,滨江那边儿的吧?”
东三省被人称为东北话,实际上并不确切。那种本山传媒村剧里的方言,大多都是辽宁一带的。另外的两省口音没那么重,更贴近普通话。当然,再细分下来,就算北疆省内各地都有不同的方言。就比如齐北与绥北,齐北口音,除非说特定的词汇,否则就是强调略微改变的普通话;而绥北就不同了,这地方很多人平卷舌不分。
余杉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年班里来了两个绥北的寄读生,头一天说话全是平舌,然后第二天全是卷舌,再过几天该平舌的时候卷舌,该卷舌的时候平舌。搞到后来带得余杉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其魔性程度远超小苹果。
而滨江与齐北距离三百多公里,两地口音差异不大,所以眼前的大姐才会误认为余杉是滨江来的。
余杉也没否认,笑着说:“是,是从滨江来的。”
“哎呀,大城市来的,咋上这儿来了?走亲戚啊?”
余杉正愁怎么张口呢,顺杆往上爬,说:“大姐你猜的真准,你干脆别开小卖店了,上市里头路边摆摊算命得了——铁口神断!”
大姐好爽的笑了起来:“哈哈,大兄弟你真会闹笑话,我这算啥啊。俺们村这么偏的地方,不走亲戚谁没事儿上这旮沓来?”
余杉说:“正好跟你打听一下,我这亲戚好多年没走动了。大姐,你记得一个叫王谦明的吗?”
“王谦明?王谦明……村儿里头一共四户姓王的,好像没有……哎?我想想,想起来了,是不是北头老王家那小子?他不是九几年就走了吗?”
“走了?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听他大舅说是去南方了,这一去就没了音信。话说也是,家里发生那事儿,搁谁身上都不想在这旮沓待。”
“嗯?他们家发生啥事儿了?”
大姐疑惑的看着余杉:“你家亲戚发生啥事你不知道?”
余杉扯谎说:“我上哪儿知道去?这要不是老人临走前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大姐的眼睛立刻亮了,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咋地了,两家闹生分了?”
“家丑,家丑。”
大姐立刻了然,也不知脑补出了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剧情。跟着说:“我跟你说大兄弟,老王家当初那事儿闹得老大了。九……九五年还是九六年来着?对,九五年,我那年正好刚结完婚。快十一月份,晚上的时候。半夜就听村子里狗嗷嗷叫,一帮人吵吵八火的,第二天早晨我老公公就说老王家出事儿了。市里的公安来了好几辆车,挨家挨户的问。到了下午我才知道,老王家一家出了王谦明跑到镇子里看通宵录像没回来,躲过一劫,老两口再加他们家大姑娘全都死了。哦,还有大姑娘的对象,好悬没死了,搁医院抢救了好几天呢。”
王谦明还有个姐姐,这个姐姐外加王谦明的父母全都死了,姐姐的男友重伤……这些浮出水面的信息让余杉隐约探寻到了事情的真相。